她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头的颤抖,声音带着极力克制的轻唤:
“永琏?永琏.....”
回应她的,只有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慈心带着人匆匆赶来,将皇后仪驾停在院外,只与年顺绥一同悄无声息地走进院子,远远地垂首侍立,不敢靠近那扇门,更不敢窥探到二人之间的暗流。
苏绿筠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她想起永璋曾心有余悸地提起过,琅嬅姐姐薨逝时,永琏心如死灰,险些自裁追随而去....
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梦见永琏浑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的冰冷触感,那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正当她忧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时,屋内骤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扫落在地!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在苏绿筠心尖!她再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推那扇门——
门,竟未上锁。
她几乎是踉跄着迈了进去。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前厅点着几盏灯,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墨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方才的碎裂声后,又是令人心悸的沉寂。
苏绿筠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走向一个已知的、却无法面对的深渊。她绕过挡在眼前的屏风,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永琏的身影——
脚步,猛地顿住。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急剧收缩。
透过清冷月光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散落在桌案上、甚至有些还未来得及装裱的画。
一幅幅,皆是仕女图。
画中的女子,或侧身凭栏远眺,或低眉抚弄琴弦,或只是一个素雅的背影立于花树下....无一例外,都是侧脸或背影,没有一张是正面的容颜。
然而,别人或许辨不出,但出身江南、自幼浸淫丹青的苏绿筠怎会认错?
那每一笔勾勒的眉眼轮廓,每一处晕染的温婉气韵,那袖口的云纹,那发间的玉簪....画中那千百个姿态各异的身影,画的竟全是她!
震惊、惶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她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书案后、那片光线更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永琏。
他手中还拿着一幅卷轴,墨迹似乎还未全干。
他没有看她,只是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那幅画收卷起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又透出难以言喻的沉重。待画卷收好,他才终于抬起了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僵立在几步之外的苏绿筠。
那眼神,不再是她熟悉的温和、恭谨,或是偶尔流露的、被她刻意忽略的复杂。
那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挣扎、绝望,还有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喉咙,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无措,却又沉重得令人窒息:
“纯娘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