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似乎也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冒险,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时而对着h2r低吼,时而用大脑袋蹭蹭伊莱文的腿。
这份激动如同不断积聚的电荷,弥漫在夏夜的空气中,混合着汽油、皮革、熏肉和泥土的复杂气味。伊莱文最后检查了一遍电子地图和物资清单,阿黛拉则最后一次擦拭着她心爱的摩托车。
对于伊莱文和阿黛拉而言,这将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脱离学院任务框架的并肩远行。
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壮丽险峻的自然风光,是自由驰骋的快意,也可能隐藏着源自那片神秘山谷的、未知的波澜。
而遥远的山脉深处,风,已经开始在“风蚀谷”的岩柱间悄然流动,预示着一些即将被揭晓或永远埋藏的秘密。
出发前,庄园的宁静再次被飞行器的轰鸣打破。这次来的不是垂直起降运输机,而是一架体型更小巧、线条更流畅、涂装着学院快速反应部队徽标的无人机。
它如同一个沉默的信使,在庄园上空盘旋半周后,精准地将一个长方形的、通体漆黑、材质特殊的密封货箱投放在庭院中央的软土上,激起一小片尘土,随后便悄然拉升高度,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这个货箱与之前装载h2r的板条箱风格迥异,它没有任何标识,表面是哑光防刮涂层,边角加固着强度极高的合金框架,整体散发着一种冷峻、专业且不容置疑的安全感。箱体侧面有一个小巧的生物识别锁和数字键盘。
那是他们的武器,毕竟那时候他们在伊莱文的家乡里做任务时,遇到突发状况,根本没有时间把武器运过来。
伊莱文看向阿黛拉,语气平静但带着一丝凝重:“这些武器……威力非同小可。使用时必须极度谨慎,尤其是在非任务环境下。”
“安啦安啦!”阿黛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但眼神里的兴奋稍敛,她也明白这些不是普通的户外工具,“学院敢运过来,肯定是做了安全评估的。再说了,有你在旁边看着,我还能拆了高加索山不成?”话虽如此,她还是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装着“焚城”盒子。
巴克对这些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和淡淡火药味的“新玩具”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但又本能地保持距离。
武器的到位,为这次旅行增添了一层更深沉的底色。它不仅是自由的远行,也隐隐包含着学院对成员即使在外也需保持一定战备状态的暗示,以及应对真正不可预知危险的最后保障。
出发了,这是一个典型的东欧平原夏日清晨,天空湛蓝如洗,阳光灿烂却不炙热,微风带着黑麦田即将成熟的醇香。
庄园门口,告别场景充满了伊万诺夫家特有的风格。叶卡捷琳娜眼眶微红,强忍着不舍,将最后一大包自制食物塞进已经满满当当的后备箱,反复叮嘱:“路上一定要按时吃饭!晚上找安全的地方露营!阿黛拉!不许开太快!伊莱文,看着她点!……”
阿黛拉一身利落的户外装扮,跨坐在已经预热、发出低沉咆哮的川崎h2r上,不耐烦地挥着手:“知道啦知道啦!妈,你都快赶上学院的政委了!我们会每天报平安的!”她戴着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兴奋之情透过肢体表露无遗。
伊万诺维奇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伊莱文的肩膀,那眼神里的含义复杂而深沉:信任、嘱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老兵对年轻人踏上征途的期许。然后他看向阿黛拉,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伊莱文坐在瓦兹-469的驾驶座上,这辆老式越野车虽然简陋,但机械状况被阿黛调整得极佳。
他系好安全带,副驾驶上是好奇地扒着车窗的巴克。他最后检查了一遍仪表盘,对伊万诺维奇和叶卡捷琳娜认真地说:“叔叔,阿姨,请放心。我们会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出发!”阿黛拉一声令下,h2r如同离弦之箭般率先窜出,引擎的怒吼瞬间划破了庄园的宁静,只留下一道逐渐远去的声浪和淡淡的尾烟。
伊莱文深吸一口气,挂挡,松开离合器,老瓦兹发出一阵沉闷而有力的吼声,稳稳地驶上了通往庄园外的土路。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叶卡捷琳娜还在用力挥手,伊万诺维奇高大的身影则像一座山,伫立在门口,直到拐过弯道,再也看不见。
旅程正式开始。
最初的路线是穿越广袤的东欧平原,道路平坦而漫长。阿黛拉如同脱缰的野马,h2r的性能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常常一溜烟就跑得没影,然后在对讲机里兴奋地描述着前方的景色,或者在某一个视野开阔的路边停车点等着伊莱文和巴克。
伊莱文则保持着稳定的时速,驾驶着瓦兹-469这台“移动堡垒”。车况比他预想的要好,虽然噪音大,减震硬,但动力充沛,可靠性高。他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细致地执行着自己制定的行车计划。
巴克一开始很兴奋,但很快就适应了车内的颠簸,大部分时间趴在副驾驶座位上打盹,或者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两人通过加密频道的对讲机保持联系。阿黛拉负责前方探路,实时汇报路况、天气变化以及有趣的发现;伊莱文则作为信息中枢,核对路线,计算油耗和休息时间,提醒阿黛拉控制速度。这种分工合作效率很高,也避免了阿黛拉因过于兴奋而脱离队伍。
白天,他们沿着公路飞驰,窗外是无尽的田野、森林和偶尔闪过的宁静村庄。中午会在路边阴凉处简单午餐,享用叶卡捷琳娜准备的美食。傍晚,则按照伊莱文的计划,寻找合适的露营地——通常是靠近水源、地势平坦、相对隐蔽的地方。
露营是阿黛拉展现生存技能的舞台。她动作麻利地搭建帐篷、收集柴火、生起篝火,而伊莱文则负责更精细的营地规划、安全检查和水源净化。巴克成了营地最好的警卫,它的感官异常敏锐,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耳朵。
夜晚,围坐在篝火旁或者只是坐在防潮垫上仰望星空,是两人交流的时间。他们会讨论白天的见闻,伊莱文会分享他观察到的人文地理细节,阿黛拉则更热衷于讲述她飙车时的心得或是某个险峻地形的挑战性。
有时,他们也会聊起学院的生活,过去的任务,或者一些更轻松的话题。在这种远离日常环境的氛围下,一种不同于庄园生活时的、更偏向战友和伙伴的默契在悄然增长。
伊莱文会利用休息时间,操作随身携带的小型设备,监测周围环境的能量读数,尤其是接近高加索区域后,他更加关注数据的变化。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除了偶尔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弱的、无法解释的背景扰动,但强度远低于“风蚀谷”报告中提及的水平。
阿黛拉则享受着极速和自由带来的快感,但她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身为能量亲和能力者,她对环境中的热源和能量流动也有一定感知,尤其是在伊莱文提醒她关注异常后,她也会下意识地留意是否有不寻常的“热度”或能量聚焦点。
旅途并非一帆风顺。他们遇到过突如其来的暴雨,不得不寻找桥洞躲避;经历过泥泞的烂路,瓦兹-469的四驱系统发挥了重要作用;也有过因为修路不得不临时改道,考验伊莱文的应变规划能力。但这些小插曲,反而让旅途更加充实,也让两人的配合更加娴熟。
车轮滚滚,将东欧平原的平坦与富饶渐渐甩在身后,前方的地平线开始出现起伏的轮廓。高加索山脉,那古老而雄伟的屏障,正在一天天地靠近。
就在伊莱文和阿黛拉的车轮驶入高加索山麓区域的同时,西里尔已经在这片广袤山脉的另一侧徘徊了数日。
他就像一抹灰色的幽灵,独行于崎岖的山路、荒凉的谷地以及边缘的小镇之间。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凭着一种模糊的、源于身体本能的牵引力移动。
他住最便宜的旅馆,或者干脆在避风的山崖下露宿。食物只是维持体能的需要,通常是压缩干粮和清水。
他的存在感极低,除非必要,绝不与任何人交流。那眼眸总是望着远方,仿佛在搜寻什么,又仿佛空无一物。
他对气流的变化异常敏感,山风在不同高度、不同地形间的流速、温度、湿度的细微差异,都能引起他体内能力近乎自主的共鸣与调节。这种与风几乎融为一体的状态,是他为数不多能感到一丝“存在”的时刻。
偶尔,他会停下脚步,站在某处高高的山脊上,闭上眼,全力扩展自己的感知。风成了他的触角,将远处的信息带来——岩石的冰冷、森林的湿润、动物的气息、甚至极远处人类聚集地的微弱暖意。
但更多的,是一种弥漫在整个高加索山区,尤其是更深处的、难以言喻的“空洞感”或“流动感”。
那感觉非常微弱,时断时续,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或者更高维度的空间裂隙,与他童年记忆碎片中的那种置身能量管道的孤立感隐隐呼应。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找什么。也许是一个能唤起清晰记忆的地点?也许是一种能解释他身世之谜的能量信号?也许,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熟悉”的地方,回到这里,就像某种意义上的“归巢”,即使这个“巢”冰冷而空洞。
这几天,他隐约感觉到山区空气中的能量背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寻常的扰动。这种扰动并非来自自然界正常的风暴或气压变化,更像是一种……外来的、带着某种秩序性的能量源的介入,非常轻微,几乎难以察觉,但与他平时感知到的混沌自然能量有所不同。
它时隐时现,飘忽不定,似乎也在移动。西里尔并未特别在意,广袤山区偶尔有探险队、科研小组甚至某些特殊部门的活动,带来一些能量信号并不奇怪。
他只是下意识地调整了自己的漫游方向,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些扰动传来的大致区域。他的独行,是一种绝对的孤独,排斥任何不必要的交集。
然而,命运的织线,并不会因个体的排斥而停止交织。伊莱文标记的“风蚀谷”,西里尔潜意识中追寻的“原点”,以及那微弱的外来能量扰动,源自伊莱文身上“星火”系统的常规运行和偶尔的环境监测扫描,以及阿黛拉能力无意识中与地热环境的微弱共鸣,正在这片古老山脉的棋盘上,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挪近。
伊莱文和阿黛拉正式进入了高加索山脉的腹地。景色骤然一变。平坦的大地被巍峨起伏的群山取代,盘山公路如同缠绕在巨人腰间的丝带,一侧是陡峭的岩壁,另一侧往往是深不见底的峡谷。空气变得清凉稀薄,天空显得更高更蓝。
阿黛拉的h2r在蜿蜒的山路上遇到了挑战。直线加速的优势难以发挥,但对操控性的极致要求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将摩托车压过一个又一个弯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声响,动作流畅而惊险,享受着这种与机械、与重力博弈的快感。她通过对讲机向伊莱文实时通报着前方的急弯、落石区域以及最佳的观景平台。
伊莱文驾驶着瓦兹-469则稳健得多。他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方向盘,应对着频繁的坡道和弯道,时刻注意着车速和刹车系统。巴克似乎有些高原反应,不如之前活跃,大部分时间趴在座位上睡觉。
伊莱文按照计划,在每个预定的节点停车休息,检查车辆,记录行程数据,并持续监测环境能量读数。
越靠近风蚀谷标注的区域,仪器上捕捉到的那些微弱的、异常的背景扰动似乎变得稍微频繁了一点点,但强度依然很低,处于可以被解释为复杂地形导致的地磁紊乱或特定气候现象的范围之内。
“伊莱文,前方五公里有个岔路,左边是主路去下一个镇子,右边是一条看起来废弃的老路,地图显示它通向……嗯,一片未开发区域,好像离你标记的那个‘风蚀谷’不太远了。”阿黛拉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带着一丝探险的兴奋,“要不要去看看?老路说不定更有意思!”
伊莱文查看了一下电子地图。那条老路确实蜿蜒通向风蚀谷的外围方向,路况未知,但有可能会更接近他想要观察的区域。
他权衡了一下:他们的补给充足,车辆状况良好,时间也充裕。去探索一下未知路径,符合这次旅行的冒险精神,也能满足他的科研兴趣。
“可以尝试。但必须谨慎。阿黛拉,你先去路口侦查一下路况,如果看起来车辆无法通行,我们就退回主路。”伊莱文回复道。
“明白!”阿黛拉加速而去。
几分钟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肯定:“路况比想象的好!虽然是砂石路,但看起来有车辆偶尔通过的痕迹,瓦兹肯定没问题!就是有点窄,弯道急。我在前面等你!”
伊莱文驱车来到岔路口。主路宽阔平整,而右边的老路则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中,路面是压实的土石,确实狭窄且布满车辙。他停下车,再次确认了方位和备用路线,然后果断地转动方向盘,驶上了这条通往更深山处的老路。
道路在林间穿行,光线变得斑驳,空气更加清凉。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巴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耳朵转动,警惕地看向森林深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伊莱文也感到一丝异样。这里的能量背景读数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无序的扰动感似乎更加明显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平静的水面下轻轻搅动。他降低了车速,更加专注地感知着周围。
对讲机里传来阿黛拉的声音,这一次,她的语气少了几分兴奋,多了些许凝重:“伊莱文,我感觉有点不对劲……这里的‘热度’分布很奇怪,岩石和地面的温度梯度不太自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微微加热,但又不像正常的地热。”
烬心能力者对热源的感知是极其敏锐的。阿黛拉的发现,与伊莱文仪器监测到的能量扰动,以及巴克的行为异常,指向了同一个可能性——他们正在接近某个源头。
“提高警惕,阿黛拉。放慢速度,我们保持更近的距离。”伊莱文沉声下令。他悄然激活了“星火”系统的辅助感知模式,并将自身能量输出调整到待命状态。
旅行轻松愉快的一面暂时褪去,学院训练出的本能开始占据主导。
车轮继续向前,碾过未知的道路,驶向那片被标记为“风蚀谷”的神秘区域,也驶向一个即将与孤独风语者交汇的命运节点。山雨欲来的气息,悄然弥漫在寂静的山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