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反冲力让整个轮椅都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伊莱文的身体被狠狠抛起又落下,撞在靠背上,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痛。
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料,黏腻冰冷。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低下头,看向轮椅的前端。金属支架和轮子稳稳地落在地板上,刚才那几厘米的悬空仿佛只是他极度惊恐下的臆想。
只有胸腔里的剧痛,以及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惧心跳,在疯狂地证明着刚才那短暂而恐怖的一幕真实发生过。
不是幻觉。窗帘不是,这个……更不是!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他坐在轮椅上,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金属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无法驱散眼底深处那骤然弥漫开来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茫然。
他像个闯入陌生物理定律禁区的迷途者,被眼前无法理解的现实彻底击懵了。这到底是什么?他怎么了?
那阵令人心悸的剧烈颠簸和撞击声似乎还在房间里回荡,伊莱文僵硬地坐在轮椅上,像一尊被恐惧冻结的雕塑。
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拉长了他和轮椅的影子,影子边缘微微颤抖着,暴露了他极力克制的惊惶。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被撞疼的地方,带来一阵钝痛,却也提醒着他刚才那荒谬绝伦的一幕绝非梦境。
他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一寸寸扫过刚才悬空的区域。光洁的深色木地板反射着冷光,没有一丝痕迹。
轮椅的金属支架和轮子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地面,仿佛从未离开过。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几厘米的虚空真实存在过,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冰冷黏腻,如同毒蛇缠绕心脏。这感觉比昨夜窗帘的异动更甚百倍。
那还可以解释为眼花或噩梦后遗症,而这一次,是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体(或者说,与自己紧密相连的轮椅)上的怪事!
它失控了!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它的一部分……飞了起来?这念头本身就带着疯狂的意味。
他不能再待在这个房间里了。这里安静的空气,熟悉的家具,此刻都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再次上演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恐怖戏码。
他需要离开,需要到外面去,到人多的地方去,让城市的喧嚣和流动的人潮冲散这可怕的寂静和无法理解的现实碎片。
驱动轮椅的手指冰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操控着轮椅后退,远离那个狭窄的通道,仿佛那里蛰伏着无形的猛兽。
轮子碾过地板的声音,在此刻听来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预兆。滑出卧室门,穿过空荡死寂的客厅,玄关惨白的感应灯在他靠近时自动亮起,照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打开家门,楼道里混合着尘埃和消毒水的气味涌了进来。他驱动轮椅滑出去,反手关上门,“咔哒”的落锁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异常清晰。
电梯下行时轻微的失重感,竟让他紧绷的神经又一阵刺痛,昨夜梦境的坠落感和刚才那诡异的悬空感瞬间重叠,胃里一阵翻搅。
当轮椅碾过公寓楼大厅光滑的地砖,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城市上午的喧嚣与热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时,伊莱文才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块冰坨稍稍松动了一些。
阳光刺眼,车流轰鸣,行人匆匆,一切都带着熟悉而嘈杂的秩序感。
他驱动轮椅,沿着人行道滑行,轮子压过树荫下斑驳的光影,像一滴水重新汇入奔涌的河流。他刻意放慢速度,让这流动的市声将自己包裹。
他漫无目的地滑行着,穿过几条熟悉的街道,最终停在离家两条街外的一个开放式小公园边缘。
这里树荫浓密,有几张供人休息的长椅,旁边还有一个不大的儿童游乐区,几个老人带着孩子在沙坑和滑梯旁活动。人不多不少,刚好能提供一种“在人群中”的安全感,又不至于过分拥挤。
他将轮椅停在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交织的浓荫下,距离最近的长椅也有好几米远。阳光被树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在他黑色的头发和深色的裤子上跳跃。
他微微靠在轮椅靠背上,闭上眼,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混合了草木气息和远处汽车尾气的空气,试图驱散体内残留的冰冷和惊悸。阳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外套渗进来,带来一点微弱的暖意。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当他的意识稍微松懈,不再刻意紧绷着神经去感受周围的一切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像深水下的暗流,悄然浮起。
那是一种……对重量的全新感知。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轮椅的重量。不是通过手臂推动时的费力感,也不是身体被它承载时的触感。而是一种更本质、更直接的“知效”。
他能感觉到身下这由金属、塑料和皮革构成的复杂结构,其每一个部件的质量分布,它们所受到的地球引力的精准拉扯。
那感觉无比具体,无比清晰,仿佛他闭上眼,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轮椅承受重力的无形线条。
更诡异的是,他似乎能“感觉”到地面。不是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的腿早已无法提供这种反馈。
而是一种对轮椅轮胎与地面接触点所产生的反作用力的微妙感知。那支撑力的大小,分布,细微的变化……都像电流一样,顺着轮椅的金属骨架,隐隐约约地传递到他的意识里。
这种感知太陌生了,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冰冷的精确性。它让他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疏离感。
仿佛他不再仅仅是轮椅的使用者,而是……变成了某种与这冰冷气械、与脚下大地引力场产生诡异连接的节点?
伊莱文猛地睁开眼,蓝色的瞳孔里是极力压抑的惊骇和困惑。他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轮椅金属扶手上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不同。但刚才那种诡异的感知,是如此真实,如此不容置疑。
他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自我验证般的冲动,尝试着去“想象”那种刚才令轮椅前端悬空的……“感觉”。不是去推,也不是去抬,而是试图去“触及”或者“影响”那股维系着轮椅与大地之间看不见的引力绳索。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颅骨内部响起的低沉嗡鸣。
这一次,伊莱文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力量,以他自身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
他身下的轮椅,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震颤了一下!
不是轮子的震动,而是整个金属框架,在某个瞬间仿佛摆脱了某种束缚,获得了一种极其短暂的、趋向于悬浮的“轻”!
这感觉稍纵即逝,快到如同错觉,但伊莱文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渗出。他惊恐地看向四周——
头顶的梧桐树叶,纹丝不动。树荫下的光斑,依旧安静地跳跃在地面。几米外长椅上,一位看报纸的老人似乎被什么情节吸引,翻动了一页报纸,发出哗啦的轻响。
沙坑那边,一个小女孩的塑料桶打翻了,引来几声稚嫩的惊呼和老人温和的安抚。
世界一切如常。阳光,微风,市声,孩童的嬉闹……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树荫下这个轮椅上的少年,和他身下那瞬间几乎要挣脱大地束缚的代步工具。
只有伊莱文自己知道。
不是幻觉。窗帘不是。家里的悬空不是。刚才这轮椅的震颤……更不是!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混杂着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坐在那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得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空洞而失焦,里面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似乎也被这接踵而至的、无法理解的现实彻底碾碎了。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轮椅的震颤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发生。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的窒息感,却顽固地盘踞在伊莱文的胸腔里。
阳光依旧明媚,树影婆娑,公园里的声音遥远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世界在他周围运转,而他却被一种巨大的、无声的隔膜包裹着,隔绝在外。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片树荫下僵坐了多久。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恐惧在无声地发酵。直到一个清脆的童音穿透了那层隔膜,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哥哥?”
伊莱文猛地回神,像受惊的动物般抬起头。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离他轮椅不远的地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小风车。
她仰着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又看看他身下的轮椅,带着孩童特有的、未经世事的澄澈。
“哥哥,”小女孩往前挪了一小步,声音软糯,“你的椅子……会飞吗?”
轰!
伊莱文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急剧收缩,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慌!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小女孩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小脸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手里的风车也忘了转动。
“囡囡!别乱跑!”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碎花衬衫的老奶奶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看了伊莱文一眼。
老人的目光扫过他苍白得吓人的脸和紧握轮椅扶手的手,语气放得更缓和了些,“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囡囡,快跟哥哥说对不起。”
小女孩躲在奶奶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伊莱文,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伊莱文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极其僵硬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视线却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那粗糙的水泥地砖上刻着能解释一切的答案。
他能感觉到老奶奶那带着探究和一丝怜悯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才拉着小声抽噎的小女孩走远了。
“会飞吗……”
那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反复刺穿着伊莱文紧绷的神经。
小女孩无心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捅破了他试图用“幻觉”、“错觉”来构建的脆弱屏障,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再也无法忍受。驱动轮椅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痉挛,他几乎是逃也似地操控着轮椅,飞快地滑离了那片带来短暂慰藉、此刻却如同噩梦现场的树荫。
轮子碾过路面,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他不敢看周围任何人的脸,只想尽快逃离,逃回那个唯一熟悉、此刻却同样危机四伏的“家”。
穿过熟悉的街道,公寓楼冰冷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电梯上行时微弱的失重感再次让他神经刺痛。
当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推开家门,那股混合着消毒水余味和长久空寂的、熟悉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时,伊莱文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像是被强行切断了电源的机器,骤然松弛下来,带着一种虚脱般的疲惫。
他驱动轮椅,几乎是跌撞着滑进自己的卧室,反手用力关上了门!
“砰!”
房门撞击门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格外刺耳,带着一种绝望的宣泄。
房间里很暗,窗帘依旧严严实实地拉着。他将轮椅停在房间中央,远离了那张书桌,也远离了那张床。
他像一头困兽,被无形的恐惧囚禁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他低着头,黑色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和表情。
肩膀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哭泣,而是因为那无法控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巨大的茫然。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这诡异的、无法理解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它还会再次出现吗?下一次,它会带来什么?仅仅是一点悬空,一点震颤?还是……更可怕的失控?如果被人发现……他不敢想下去。小女孩那句“会飞吗”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他猛地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里混杂着恐惧、混乱,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破罐破摔般的疯狂。
试试!他必须弄清楚!必须控制!否则……否则他会被这东西彻底毁掉!毁在自己手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他死死盯着自己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尝试着集中全部的精神,所有的意念,去回忆、去模拟刚才在公园树荫下那一瞬间的感觉——那种试图“触及”引力的感觉。
去“推”开它!
不是用肌肉的力量去推动轮椅的轮子,而是……用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念头,去推开那维系着轮椅和地面的、看不见的重力!
嗡——!
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微弱的耳鸣!它清晰可闻,如同低频的音叉在密闭房间里震动!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瞬间以伊莱文为中心爆发开来!
不是涟漪,是海啸!
“哐当!哗啦——!”
身下的轮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向上掀飞!整个沉重的金属结构猛地向上弹起!伊莱文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身体就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抛离了座位!他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短暂地悬浮在空中!
失控!彻底失控了!
时间在恐惧中被无限拉长。伊莱文看到自己脱手的笔筒翻滚着飞向天花板,里面的笔像天女散花般炸开!看到书桌上堆叠的书本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看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猛地弹开!看到窗帘如同被狂风吹鼓的船帆,呼啦一声向上扬起,露出窗外刺眼的天空!
重力!他失去了对重力的感知!或者说,他所在的空间,重力场被彻底搅乱了!
“不——!”
惊恐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带着绝望的颤音。
就在他即将狠狠摔落在地的瞬间,就在整个房间如同被飓风扫荡、所有东西都开始违反常理地悬浮、翻滚、碰撞的恐怖边缘——
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性,如同最精确的手术刀,瞬间切入了这片狂暴失控的重力乱流!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钟塔的共鸣,轻轻拂过混乱的空间。
所有失控的悬浮物——笔、书本、笔记本电脑、甚至伊莱文本人下坠的身体——都在同一瞬间被一种柔和而稳定的力量“按”回了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
伊莱文重重地跌回轮椅的坐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轮椅的四轮也同时“咚”地一声砸回地面,稳稳停住。
狂风骤雨般的混乱戛然而止。
房间里一片狼藉。书本散落,纸张飞舞,笔筒滚在墙角,窗帘被扯歪了半幅。但所有东西都静止了,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几秒钟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弥漫的尘埃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里疯狂舞动,证明着那瞬间的狂乱。
伊莱文瘫软在轮椅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浸透了全身,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因为恐惧和脱力而不住地颤抖。淡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极致茫然和惊魂未定。
门口,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男人。
他很高,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异常考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流泻着低调而昂贵的光泽。金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窗帘缝隙透入的光线下,如同熔化的黄金。
他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如同古井的深棕色眼睛——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刚才房间里那场由重力引发的微型灾难,不过是一幕无趣的戏剧。
他倚在门框上,姿态闲适,仿佛这里是他自家的客厅。一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他看着轮椅里狼狈不堪、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伊莱文,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怜悯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像大提琴的弦在寂静中缓缓震动,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残留的嗡鸣和伊莱文粗重的喘息。
“伊莱文?”金发男人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友好的弧度,更像是一种确认,“看来我来的时机还算凑合。”
他深棕色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最后落回伊莱文惊魂未定的脸上,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
“自我介绍一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清晰地烙印在伊莱文混乱的意识里,“克洛诺斯(chronos)。至于刚才……”
他微微停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伊莱文颤抖的身体,看到了他体内那刚刚失控爆发、此刻又蛰伏起来的、混乱而无序的力量本源。
“别担心,小家伙。”克洛诺斯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你不是怪物。”他向前走了一步,昂贵的皮鞋踩在散落在地的书页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深灰色的西装在昏暗的光线里勾勒出他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他停在伊莱文的轮椅前,微微俯下身,那张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脸凑近了伊莱文苍白惊恐的面孔。
深棕色的瞳孔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伊莱文失焦的蓝色眼眸和毫无血色的脸。
“你是……”克洛诺斯的嘴唇开合,吐出最后两个如同魔咒般的字眼,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重量。
“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