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无尽的黑暗与失重感。
穿过秽沼洞口时,黏腻、阴冷、充满腐蚀性的死气瞬间包裹全身,即便有护体灵光与墨规强行开辟出的短暂净化通道,那种直透骨髓的污秽与恶寒依旧清晰可辨。耳边是泥沼流动与气泡破裂的咕噜声,混杂着不知名骨骸摩擦的细微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这坠落感持续了约莫三五个呼吸,脚下骤然一空,三人如同穿过一层粘稠的水膜,跌落在一片相对坚实却冰冷刺骨的地面上。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地下溶洞或岩石通道,而是一片更加诡异的空间。
这里的光源,来自于通道两侧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磷火石,或是悬浮在半空、静静燃烧的苍白鬼火。光芒微弱且不稳定,将整个通道映照得影影绰绰,光怪陆离。空气几乎凝滞,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陈腐、霉烂与淡淡血腥的气味,其中蕴含的死气浓度,比外界的黑风口还要高出数倍,沉重地压迫着生灵的生机。
通道本身也异常古怪。它并非笔直向下或水平延伸,而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蜿蜒扭曲,时而宽阔如殿堂,时而又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并非平整的石板,而是由无数细碎的、形状不规则的惨白色骨骸铺就,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令人头皮发麻。更诡异的是,有些区域的岩壁和地面,仿佛是由半透明的、胶质般的暗影物质构成,其中似乎有扭曲的面容或肢体在缓缓蠕动,散发出强烈的怨念与恶意。
“这里,就是幽魂径?”墨辰脸色有些发白,不仅仅是环境的压抑,更是因为她体内的星魂与希望火种,在此地受到了极其强烈的负面能量冲击与污染,需要她分出更多心神去维持净化和稳定。肩头的灵鹤虚影也显得萎靡不振。
星影神色凝重,月白长裙上的星纹自动亮起,散发出清辉,驱散着靠近的阴寒死气,照亮前方数丈范围。“不错。此地怨气、死气沉积万年,又被冥土以秘法多次炼制改造,已近乎形成一方独立的‘小阴间’。空间结构不稳,法则扭曲,更有各种恶毒禁制与怨魂陷阱。地图上只标注了大致方向和几个关键节点,具体路径,需要我们自行摸索,步步惊心。”
她手中的星光令牌在此地光芒更盛,与通道深处某种微弱的、同源的星辰之力产生着断断续续的共鸣,为她指引着最可能正确的方向。
墨规则是另一种感受。归墟道基在此地异常活跃,甚至有些“兴奋”。空气中浓郁的死气、岩壁中沉淀的怨念、骨骸中残留的残魂碎片,这些对于生灵而言是剧毒和污染的能量,对于归墟之道而言,却是可以“消化”(尽管需要提纯炼化)的资粮。寂灭真意更是隐隐与这片空间的“终结”与“死寂”本质产生共鸣。
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心灯光芒在识海中稳定燃烧,照亮神魂,抵御着无孔不入的怨念侵蚀与精神干扰。他能感觉到,这幽魂径中,最大的危险可能并非实体的怪物或法术陷阱,而是这种持续不断、潜移默化地侵蚀心智、扭曲感知的负面环境。
“跟紧我,保持灵台清明,勿要被幻象所迷。”墨规沉声道,当先一步,沿着星影令牌指引的方向,踏上了那条由骨骸铺就的诡异路径。
初时数十丈,除了环境压抑、死气浓郁外,并无异常。只是越往前走,那磷火与鬼火的光芒似乎越发黯淡、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蠕动的暗影岩壁上,仿佛有无数鬼魅在无声窥视、模仿。
突然,走在中间的墨辰脚步一顿,冰蓝星眸中闪过一丝恍惚,下意识地朝着左侧一处看似普通的暗影岩壁伸出手。
“辰辰!”墨规立刻察觉不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
墨辰猛地回神,眼中露出后怕:“我,我刚才好像听到娘亲在叫我,从那个方向,声音很清晰。”
“是幻听!此地怨念能窥探人心弱点,编织幻象!”星影低喝,一道清冽的星辉扫过那片岩壁。只见岩壁上的暗影一阵扭曲,隐隐显露出一张模糊的、充满哀伤的女子面容,随即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消散开来。
“守住心神,紧守星魂与希望之火!”墨规将一股精纯平和的归墟源气渡入墨辰体内,助她稳定心绪。
继续前行。通道开始出现岔路,有的岔路尽头是翻涌的死气漩涡,有的则是布满了狰狞骨刺的陷阱,还有的岔路口立着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扭曲的冥土符文,散发出惑人心智的波动。若非有星光令牌那断断续续的指引,以及墨规心灯对能量流向与恶意陷阱的敏锐感知,他们早已迷失或触发致命禁制。
行至一处较为宽阔、中心有一洼暗红色血池的洞窟时,异变突生。
血池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浓烈的血腥味与怨气冲天而起!池中升起三道完全由粘稠血浆与怨魂碎片凝聚而成的人形怪物,它们没有固定面貌,身形不断扭曲变化,发出婴儿啼哭、女子哀泣、男子怒吼混杂在一起的刺耳噪音,直接作用于神魂!
“血怨傀!小心,它们的攻击直伤神魂,并能污秽法宝灵光!”星影提醒道,手中星辉长剑已然斩出数道净化剑光。
墨辰也立刻催动希望星辉,形成一片净化领域,削弱血怨傀的怨气与噪音。同时肩头灵鹤清鸣,引动星力,试图定住它们。
然而,这三只血怨傀比预想的更为难缠。它们似乎能吸收部分星辰净化之力转化为自身的怨气,身形虽被剑光斩开,却能迅速从血池中汲取力量复原。那直击神魂的噪音更是让墨辰和星影都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施法效率大降。
墨规见状,知道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久,消耗越大,也越可能引来其他麻烦。
他一步踏出,归墟道基轰鸣,不再使用需要精细操控的寂灭指或新悟的烬灭真意(此地怨念污秽太重,强行烬灭可能引动更大反噬),而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归墟吞噬!
他双掌虚按,在身前形成两个急速旋转的、直径丈许的黑暗漩涡!恐怖的吞噬之力爆发,如同两张巨口,对准了两只扑来的血怨傀!
血怨傀发出惊恐的尖啸,它们由能量与怨念构成的身体,在这专门克制、容纳万般能量的归墟吞噬面前,受到了极大的克制!粘稠的血浆与怨魂碎片被强行从它们身上剥离,吸入漩涡之中!虽然这些污秽能量进入漩涡后,对墨规的归墟道基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和污染负担,需要他后续花费力气炼化提纯,但效果立竿见影!两只血怨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哀嚎着彻底消散。
第三只血怨傀见势不妙,想要逃回血池。星影岂容它走脱,强忍神魂不适,凝聚全部星力,一剑刺出!
“星殒·点破!”
剑光凝练如针,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血怨傀的核心怨魂碎片上。星力爆发,将其彻底净化驱散。
血池恢复了平静,但浓重的血腥味与怨气并未完全散去。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墨规脸色有些发青,强行吞噬两只血怨傀的污秽能量,让他此刻体内气血翻腾,归墟道基需要全力运转才能压制、炼化那些杂质。他不敢在此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