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西边菜畦走,脚步踩在软泥里,悄无声息。远远看见你站在菜畦边,正弯腰拨弄萝卜苗,指尖掐掉多余的幼苗,动作利落得像在清点自己的私产。【留密了不结果,苏景当年总说我手笨,种啥都长不好……】你的心声混着泥土的气息飘过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怅然。
苏景站在田埂那头,看着你指尖沾着的泥,看着你蹙眉的样子,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那些相似的语气,重合的习惯,甚至连心里骂人的调调都分毫不差。你的心跳,你的呼吸,你捏着萝卜苗时指尖的力度,都在说“我就是冯林”。
可你又不是。
冯林从不屑于做这些粗活,冯林看他时眼里的火,从来都比日头还烈。而你眼里只有庄园的收成,只有他够不够听话,像个守着疆土的孤王,把所有柔软都藏在坚冰底下。
榛果香渐渐沉了下去,像浸在冷水里的石头。苏景忽然想,或许你不是冯林,也不是另一个人。你是冯林藏起来的那半块自己——那个会腌坏酱瓜,会蹲在田埂上扒饭,会在菜畦边骂自己手笨的,没那么多算计的冯林。
他慢慢走过去,在你身后半步远站定。你没回头,却忽然说:“萝卜苗不能拔太多,留着些长得更齐。”
【这小子怎么还站着?】你的心声带着点疑惑,【难不成又在琢磨什么?】
苏景没接话,只看着你沾着泥的指尖,忽然轻声问:“你当年是不是也总被说手笨?”
你拔苗的动作猛地停了。
空气里的牡丹香骤然淡去,那股属于冯林的竹香毫无预兆地暴涨,带着凛冽的戾气,像被踩了尾巴的兽。你的背影僵了僵,后颈的腺体又开始发烫,墨色的竹叶纹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他到底想干什么?】你的心声里终于有了慌乱,【他是不是发现了……】
苏景看着你绷紧的肩线,忽然笑了。榛果香里的滞涩彻底化开,只剩一片清明的凉。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藏着多少秘密,你在这里,守着这片庄园,守着这些和冯林有关的蛛丝马迹,就够了。
至于真相……或许就像这菜畦里的萝卜,得等它慢慢长,慢慢吃熟,才知道埋在土里的,究竟是甜是涩。
风穿过菜畦,吹得萝卜叶沙沙响。你终于转过身,眼底带着被戳破心事的恼怒,像只炸了毛的猫。苏景却弯腰,捡起你刚才扔掉的那棵多余的萝卜苗,指尖转了转:“扔了可惜,埋回去说不定能活。”
你的怒气卡在喉咙里,看着他认真地把幼苗埋进土里,忽然没了发作的力气。
【莫名其妙。】你心里骂了句,转身往回走,脚步却比来时慢了些。
苏景望着你的背影,阳光在你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田埂上,悄悄挨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