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靴底突然传来灼烧感——这是银液首次腐蚀防护膜的警报。
暗红黏液自墙缝渗出，如活物般裹住银液凝成的“欢迎”残迹，将字迹啃噬成锯齿状的裂痕。那字迹像被活物啃噬，边缘扭曲成锯齿状，渗出的液体顺着地面沟壑爬行，勾勒出某种古老阵图的雏形。陆沉的左耳后，裂开的虫卵正持续渗出温热的共生液，沿着颈侧滑入衣领，所经之处皮肤泛起金属般的灰斑，仿佛血肉正被缓慢镀上一层不属于人类的壳。
他没动。
膝盖以下还陷在银液里，像被无数根神经丝缠住，每一次心跳都引发小腿肌肉的抽搐。巨人残骸跪伏在前，左肩胛骨的裂纹与他耳后的伤口同步扩张，每一次呼吸，那缝隙就张开一分，如同某种孵化的倒计时。
“写。”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从锈蚀的管道里挤出来的。
唐小棠咬破下唇，将最后一滴亡灵墨水涂在指尖。她腕间符文链微光一闪——这是周慕寒之前从鬼市收集的残卷赋予的新能力。她没抬头，只是用颤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断”字。笔画未成，那字便如烧红的铁条般发亮，落地时砸出一声闷响，像钉子楔入木头。银液凝成的“欢迎”猛地一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随即崩解成无数泡沫，被墙缝中涌出的血色液体迅速覆盖。
几乎同时，周慕寒手腕一抖，一枚银灰色手雷从护腕夹层滑落，她反手一掷，目标并非敌人，而是头顶那根贯穿整个空间的液态金属导管。手雷贴着天花板滑行，尾部闪烁着微弱蓝光，最终嵌入导管接缝处。
轰——
不是巨响，而是一种低频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爆鸣。导管炸裂的瞬间，银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与墙面渗出的血色液体在地面交汇。两种液体并未混合，反而彼此排斥，在撞击处形成蜂窝状的泡沫层，随即迅速冷却、硬化，拼出一幅残缺的建筑平面图。
陆沉瞳孔一缩。
图上标注了十二个节点，呈环形分布，中央一点被加粗标记，旁侧刻着微小数字——“13”。更下方，一行细如发丝的符号浮现在硬化液体表面，像是被高温灼刻上去的。
“母巢核心区。”周慕寒蹲下身，指尖悬于图上，不敢触碰，“箭头指向北侧墙体，深度约……十七米。”
唐小棠想凑近看，却被周慕寒一把拽住手腕。她的指尖刚碰到图的边缘，皮肤便瞬间泛起晶光，像是被某种极寒物质冻结。她倒抽一口冷气，左手猛地缩回，右手指尖的墨水早已耗尽，掌心只剩一道干涸的裂痕。
“不能碰。”周慕寒声音低沉，“那不是墨水能解读的东西。”
陆沉闭上眼，将残余的魂能逆向注入眉心。棱镜在陆沉掌心投出蓝光，虫巢纹路如活物般在墙面蠕动，亡灵面的十二芒星阵图却诡异地凝滞不动。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痛感如针，刺穿了神经共振带来的麻木。虫卵的震颤稍稍平缓，与巨人的链接暂时稳定。
“放蚁群。”他命令。
数十只侦察蚁从袖口涌出，贴着地面爬向北侧墙面。它们的复眼在接触到血色液体的瞬间泛起蓝光——那是系统通过虫卵残片捕捉到的频率共振。蚁足踏过符文，每一根触须都成了数据接收器。
【虫巢链接·基因序列读取中……】
【匹配完成：亡灵语语法结构 + 虫族基因编码协议】
【翻译结果：缝合体配方：脊椎虫巢 + 魂能催化 + 坐标锚定】
陆沉睁开眼，目光落在唐小棠身上。她正用未晶化的左手，在空中颤抖地写出“十三”二字。笔画未成，墙面符文突然共鸣，血色液体如沸腾般翻涌，整面墙的纹路瞬间连成一片，浮现出完整的一行字：
第十三次实验：以观测者为基，重构文明切片。
唐小棠手背符文突然发烫——这是她体内残存观测者基因的共鸣。
“观测者……”唐小棠喃喃。
陆沉耳后的虫卵猛地一震，裂纹扩张速度骤增。系统无声弹出警告，直接烙印在神经末梢：【检测到天穹之眼扫描频率重叠】。他没出声，但指尖在掌心掐出四道深痕——他知道，那道横亘在城市上空的极光，此刻正悄然重组，新的符文正在成形。
周慕寒迅速取出采样针，刺入地面混合液体。纳米细胞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基因链图谱，九十二条匹配片段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序列末端多了一段未知编码，形似倒置的方舟轮廓。
她调出全息投影，三十七处箭匣位置在三维地图上标红，像扎在陆沉心脏上的毒针。
“这不是普通的缝合。”她低声说，“他们在用你的存在本身作为模板，不只是轨迹，是……观测权限。”
陆沉没回答。他盯着那行“第十三次实验”的字迹，脑中闪过三个月前的地下鬼市、美术学院的借橡皮女孩、地铁上擦肩的上班族——每一个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都成了实验的原材料。而“第十三次”，意味着前面已有十二次失败的切片。
失败的文明，被抹除的切片。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来就不是“幸存者”，而是“被选中的观测仪器”。
“系统。”他在意识中低语，“运转效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