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佝偻消瘦,身上随意套了件洗得变形的t恤,头发枯燥,用一个塑料抓夹凌乱地夹起。
整个人像一根始终紧绷,被生活拉扯得快失去弹性的弦。
看到镂空铁门外站着的苏晓,曹怜云习惯性皱起眉头,并没有把门打开,而是防备地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你是谁?有什么事?”
“你好,” 苏晓扬起笑容:“你是曹怜云吗?陈春梅托我给你带话。”
曹怜云冷漠着脸,整个人逸散出浓浓的排斥:“什么意思?她死了你不知道吗?”
“呃,我知道,” 苏晓顿了顿,不知道这个人信不信鬼,反正试试吧。
“是这样的,她今天找到我们这边,托我过来给你带话,说存折和金镯子在……”
“她在这?” 曹怜云直接打断苏晓,不耐烦道:
“你问问她!她死了还没清醒吗?根本没有那些东西好不好!那都是她的幻想!你还信她?她脑子有病的!”
陈春梅本来很着急,一看女儿这个态度也怒了:
“你就是整天把我的东西贪了收走,然后说是我记错了没那回事!我现在都死了,那些东西都是留给你的!你为了贪那些东西到处说我是神经病没必要!曹怜云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骂着骂着新仇旧恨的情绪爆发,陈春梅开始数落起女儿在她最后这几年做的种种恶行,比如不让她吃东西,不给她钱花,不让她到处走限制她自由,家里着火了也不回来救她,她被坏人拉走也不管,还偷偷给她下药等等。
林夜一边转播一边斜眼瞄曹怜云,这女儿看着正常人一个,没想到对自己亲妈这么狠啊。
曹怜云见苏晓脸色慢慢古怪起来,还总往另一个方向瞄,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因为很多很多次,她妈跟旁人指责她的时候,旁人的表情也是这样的。
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有熟悉的厌倦和愤怒汹涌袭来,这种厌倦和戾气跟随了她好多好多年,直到她妈前两天过世才勉强平息。
她终于可以一觉到天亮,不需要再为母亲随时随地可能惹来的突发情况而提心吊胆。
说句凉薄的话,悲伤没有,庆幸有余。
她的母亲病得太久了,她也被折磨得太久了。
现在这个女孩子来到她家门口,对她说她妈妈就在这里、还有东西要交代,她一点也不吃惊害怕,心里只有深深的厌倦。
她刚那番话一出口,随后对面女孩的脸色就慢慢变了,想也知道她妈妈现在肯定在数落她的种种不是,就像以前无数次跟亲朋和街坊说她坏话一样,她妈妈会说什么,她都能背出来。
她真的很烦,烦到崩溃。
她讨厌她妈整天絮絮叨叨,讨厌她妈看不到自己的劳累,只知道自私地索取,讨厌她妈把冰箱塞满各种中药搞得全是中药的臭味,怎么也用不完,让她别买了别买了,快用光的时候又趁着去买菜买一堆中药塞进去,还整天逼她煮什么黄芪桂圆水喝、说补气。
补多少也补不了她在她那里受的气!
为了照顾她,她这几年都没有心力好好地打扫一下房子,打扮一下自己,生活需求拉到最低,变得只要能活着就行。
她的命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她妈在床上断断续续昏迷半个月才走的,她累到流鼻血,终于送走了她妈,她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只有长年压抑后得以解脱的释然。
可是现在,她妈死了也不放过她吗?死了也要到处诋毁她吗?那她这些年付出的辛勤照顾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