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苏晚夜指尖下的两张纸——一张是北狄奇兵撤退路线图，红笔标注的撤退节点整齐得过分；另一张是军中可疑人员名单，负责军械库的王校尉、酒后发牢骚的李队正，名字旁的疑点标注密密麻麻，却始终缺个能串联起来的线头。
“咄吉不是会轻易撤兵的人。”苏晚夜指尖点在路线图上的“鹰嘴崖后三十里”处，那里是北狄奇兵撤退的转折点，“之前他为了抢一座废弃的烽火台，都能跟我军耗三天，这次明明只折损千余人，却撤得这么干脆，还井然有序……”她抬头看向墨先生，眼神里满是疑虑，“不像是打退堂鼓，倒像是……完成了某种任务。”
墨先生捧着一杯冷茶，指尖在杯沿摩挲：“阁主是怀疑，北狄的进攻，本就是为了配合军中的‘惊蛰’？比如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内鬼趁机做手脚？”
“可能性很大。”苏晚夜拿起王校尉的卷宗，上面记载着他近一个月三次“私自”调阅军械库账目，理由都是“核对损耗”，可每次核对后，都有一批箭矢“莫名”短缺，“王校尉是去年从京城调来的，背景干净得像张白纸，可越是干净，越反常。”
一旁的韩震听得咬牙：“要是让末将查出谁是内鬼，定要扒了他的皮！”他刚说完，帐外传来亲卫的脚步声，语气带着几分古怪：“公主，营外有个游方郎中求见，说能治谢元帅的伤，还说……他姓叶。”
“叶？”
苏晚夜猛地攥紧手中的卷宗，纸页被捏出褶皱。叶家——这个名字像根刺，瞬间扎进她的记忆里。叶轻舞的父亲叶尚书，曾是“太子党”的核心，去年太子倒台后，叶家满门抄斩，连远房旁支都没放过，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叶姓郎中？还偏偏在谢无妄昏迷、内鬼未查清楚的时候，找上门来？
“他什么模样？带了多少人？”苏晚夜的声音瞬间冷下来，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剑，掌心的规则碎片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
“就他一个人，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个药箱，看着挺普通的。”亲卫回忆着，“他说……他是叶尚书的远房堂弟，当年因为行医在外，躲过了抄家，这次是听说谢元帅重伤，特意来北境的。”
“远房堂弟？”墨先生皱起眉，“叶家倒台时，朝廷下了海捕文书，凡叶姓旁支，一律流放，他怎么敢光明正大来军营？怕不是‘惊蛰’派来的诱饵，想趁机对谢元帅不利。”
韩震立刻起身：“末将去把他抓起来审一审！管他是不是真郎中，先打一顿再说！”
“等等。”苏晚夜拦住他，眼神复杂。谢无妄昏迷多日，随军医师束手无策，要是这个叶郎中真有办法呢？可万一他是内鬼的棋子，靠近谢无妄就是羊入虎口……她沉吟片刻，做出决定：“先别惊动他，带他去偏帐候着。墨先生，你让人查他的底细，看看他从哪里来，一路上接触过谁；韩将军，你派十个精锐守住偏帐，只要他有异动，立刻拿下。”
她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我去见他。谢元帅的伤不能再拖，就算是陷阱，也得探探虚实。”
偏帐里，烛火昏黄。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前，手里翻着一本泛黄的医书，药箱放在脚边，露出里面整齐的银针和草药。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眼神却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草民叶景明，见过长公主殿下。”他起身行礼，动作从容，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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