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的风雪卷着冰粒再度肆虐，帅府议事厅的窗棂被撞得“呜呜”作响，烛火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投在墙面上的人影扭曲如鬼魅，忽大忽小，透着股不祥的阴翳。
苏晚夜站在厅中，玄色重衫还带着密室的刺骨寒气，衣摆沾着未化的霜花，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泛着青黑，眼尾凝着未干的冷汗，唇瓣毫无血色，连指尖都泛着青灰——那是预知画面带来的灵魂震荡尚未平复，连神魂都似被寒意浸透。
她指尖死死抠着案角的硬木纹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似从齿缝间挤出来，裹着刺骨的寒意：“血祭……是规模空前的血祭！”
谢无妄端坐主位，玄色披风搭在椅背上，狼毫剑穗垂落在案边，穗尖沾着的雪粒尚未消融。他指尖死死攥着桌沿，指腹将坚硬的木面掐出几道白痕，青筋顺着手背凸起，如蜿蜒的青蛇，目光沉得像结了万年寒冰的深潭，眼底翻涌着未言明的惊涛，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晚夜，生怕错过半个字，听她一字一句道来：“地点在京城，就在永巷之上！那血色光柱冲破宫墙桎梏，红得发黑的光柱里翻涌着粘稠黑液，顺着皇城街道蜿蜒流淌，所过之处砖石发黑、草木枯萎；无数扭曲的黑影从地底裂缝中喷涌而出，有的如枯骨缠藤，有的似黑雾聚形，见人就扑，啃噬血肉、吞噬神智……时间……时间不远了，最多半月！”她猛地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瞳孔里似映着那片猩红血色，“那股力量，远超我们在北狄遭遇的‘深渊’，也比西域矿坑的邪祟恐怖百倍，是最纯粹的恶意与毁灭，能吞噬心智，腐化一切，连石头都能化作齑粉！”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爆着火星，溅落在青砖上转瞬即逝，留下点点焦痕。谢无妄沉默地听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江南流民的哭诉——老妇抱着浑身发黑的孙儿，哭得撕心裂肺；帝都暗桩的密报——永巷黑液渗地，夜有哀嚎；还有西域矿坑那些被邪祟蛊惑的信徒，双眼翻白、状若疯魔的模样。
所有线索此刻如蛛网般交织，尽数指向那场即将到来的浩劫。京城的巨变，意味着南方亿万生灵可能在旦夕之间沦为“影”的食粮，化为没有心智、只知厮杀的傀儡，更意味着北境即将失去最后的缓冲，独自面对一个被彻底魔化、力量难以想象的敌人——那不再是十万禁军或三百法师，而是能吞噬天地、腐化万物的黑暗本身。
联盟高层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凝重与难以置信，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之前还在热议如何抵御朝廷平叛大军的将领，此刻眉头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刀鞘上的纹路都被磨得发亮；负责民政的官员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尖捏着的流民统计文书都在发颤，喃喃道：“半月……南方的流民还在往北涌，日均过千，若是血祭爆发，怕是会有更多被‘影’侵蚀的人混进来，到时候……北境也难自保……”赫连铁雄攥紧了腰间的骨笛，骨笛被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如纸，粗声低吼时脖颈青筋暴起：“这群妖魔鬼怪！真当我们北境无人不成？”可语气里，却难掩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他不怕沙场厮杀，不怕刀光剑影，却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能直接腐化灵魂、让人不战自溃的邪恶。
这是联盟高层首次因为来自南方的威胁，陷入如此深沉的忧虑。原本针对朝廷平叛大军制定的三道防线、火油符牌部署，此刻看来竟有些杯水车薪，如同孩童搭建的沙堡，在即将到来的黑暗洪流面前，恐怕连一炷香都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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