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审问那两个刺客,没费多大功夫。那个被杨暕捏碎肩膀的,疼得死去活来,问什么说什么。另一个更怂,竹筒倒豆子一样全撂了。
“王爷,问清楚了。”沈光回到大帐,禀报道,“李密现在躲在他临时府邸的后院,那里有几十个亲兵守着。城内的兵力,主要分布在四门,西门和北门人最多,各有一万左右,东门和南门各五千。粮仓在城中心,有重兵把守。另外,李密在府里挖了条密道,通向城北一处民宅,是准备逃命用的。”
杨暕听完,点了点头:“跟咱们猜的差不多。密道出口的位置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在城北‘刘记布庄’的后院枯井里。”沈光道,“那刺客说,李密原本打算等刘黑闼援军到了,里应外合不成,就从密道溜走,去投窦建德。”
杜如晦在一旁笑道:“他想得倒美。可惜,秦琼将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杨暕看了看帐外的天色,离寅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问:“宇文成都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沈光道,“宇文将军把两万兵马分成四队,每队五千,分别对着四门。他说,只要任何一门有变,他立刻就能带人冲进去。”
“好。”杨暕站起身,“传令各营,寅时一到,如果黎阳仓内有火光或者喊杀声,立刻发动总攻。重点攻击东门和西门。”
“是!”
黎阳仓内,东门。
守将姓赵,叫赵大眼,是王君廓的把兄弟,两人当年一起在瓦岗落草,交情过硬。
王君廓带着几十个心腹摸到东门城楼下时,赵大眼正在城头打盹。这两天守城压力大,他几乎没合眼,好不容易后半夜清静点,靠着垛口就睡着了。
“大眼!大眼!”王君廓压低声音喊。
赵大眼一个激灵醒过来,见是王君廓,揉了揉眼睛:“王哥?你咋来了?不是在西门吗?”
王君廓左右看了看,见附近只有几个赵大眼的亲兵,便凑过去,低声道:“大眼,出大事了。李密那王八蛋,把徐军师给杀了!”
“什么?!”赵大眼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睡意全无,“徐军师?徐世绩?他……他杀徐军师干啥?”
“说徐军师通敌!”王君廓咬牙切齿,“通他娘个屁!徐军师要是想通敌,早跑了!李密这是疯了,乱杀人!我估摸着,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赵大眼脸色变了:“王哥,那……那咱们咋办?”
王君廓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大眼,咱们是兄弟,我跟你说实话。这黎阳仓守不住了,李密也靠不住了。我想好了,开城门,投降!”
赵大眼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声音都发颤了:“王哥,这……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不开城门,咱们也是死!”王君廓急道,“李密连徐军师都杀,还会在乎咱们?等天一亮,蔡建德他们肯定来抓我,到时候你也跑不了!大眼,听哥一句,开城门,投了齐王,还有活路。单雄信、秦琼、程咬金,他们不都活得好好的?总比给李密陪葬强!”
赵大眼犹豫了。他当然不想死,李密最近干的那些事,他也看在眼里,确实让人寒心。可是开城门投降……
“王哥,城门外有隋军吗?咱们开了门,要是没人接应,那不是送死?”赵大眼问。
王君廓道:“我让人去城外探过了,离东门三里外,就有隋军的营寨,带队的是单雄信。咱们开门,举火为号,他们肯定冲进来。到时候里应外合,东门就是咱们的投名状!”
赵大眼还是有些担心:“单雄信……他靠得住吗?会不会等咱们开了门,他翻脸不认人?”
“应该不会。”王君廓道,“单雄信这人我了解,讲义气。再说了,齐王杨暕的名声你也听过,对降将不错。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了!”
赵大眼低头想了半天,最后一跺脚:“妈的!干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拼一把!王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王君廓松了口气,拍拍赵大眼的肩膀:“好兄弟!咱们这样……”
他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赵大眼听完,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安排!”
东门的守军里,有不少是赵大眼和王君廓的老部下,两人分头去串联。这时候人心惶惶,听说要开城门投降,大多数人居然都没反对,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守城了。
只有少数几个李密的死忠觉得不对劲,想要去报信,被王君廓带人悄无声息地干掉了。
寅时快到了。
王君廓站在东门城楼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城外,手心有些出汗。他是在赌,赌单雄信会守信,赌杨暕会接纳他们。
“王哥,都准备好了。”赵大眼走过来,低声道,“城门栓已经偷偷松了,只要一推就能开。咱们的人控制了城楼和甬道,其他不知情的兄弟都打发去休息了。”
王君廓点了点头,看向远处李密府邸的方向,那里一片寂静。
“徐军师……你看好了,我王君廓给你报仇了。”他喃喃道。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对赵大眼道:“举火!开城门!”
赵大眼转身,对下面挥了挥手。
早就准备好的几个士兵,立刻把堆在城楼角落里的几捆干草点着了。干草里掺了油脂,火苗“呼”地一下蹿起老高,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与此同时,下面传来“嘎吱嘎吱”的沉重声响——东门那两扇包铁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了!
“冲啊!”
“杀进黎阳仓!”
几乎就在城门打开的瞬间,城外黑暗中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无数火把亮起,如同一条火龙,朝着东门汹涌而来!
单雄信早就带着跳荡营的五千精锐埋伏在附近,看到城头火起,城门打开,立刻率军冲杀过来!
王君廓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单雄信果然守信!
“弟兄们!隋军已到!随我杀下去,接应王师!”王君廓大吼一声,提着刀就往城下冲。赵大眼和那些已经决定反水的士兵也嗷嗷叫着跟上。
东门内的守军大部分还在懵着呢,就看见城门开了,城外隋军如潮水般涌进来,而他们的主将王君廓和赵大眼居然带着人在前面冲,一边冲还一边喊:“投降不杀!弃暗投明!”
这还打什么?跑吧!
东门内顿时乱成一团,守军有的丢下兵器投降,有的扭头就跑,还有少数负隅顽抗的,很快就被冲进来的隋军和王君廓的人联手干掉。
单雄信一马当先冲进城门,正好碰上王君廓。
“王将军!果然是你!”单雄信勒住马,抱了抱拳。
王君廓也抱拳回礼,苦笑道:“单二哥,别来无恙。兄弟我……走投无路,来投奔齐王殿下,还望单二哥引荐。”
单雄信跳下马,拍了拍王君廓的肩膀:“王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王爷知道了必定欢喜。走,先拿下东门,控制局势!”
“好!”
两人合兵一处,很快就彻底控制了东门和附近的区域。单雄信留下两千人守门,自己带着三千人,和王君廓、赵大眼一起,朝着城内杀去。
东门失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全城。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李密。
他根本没睡,正在后堂焦急地等着蔡建德和张童儿把王君廓抓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和隐约的喊杀声,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外面什么声音?”李密冲出门,抓住一个跑过的亲兵喝问。
那亲兵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魏……魏公!不好了!东门……东门被打开了!隋军杀进来了!”
“什么?!”李密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东门?谁打开的?守将是干什么吃的?!”
“是……是王君廓将军!他反了!带着人打开了城门,迎接隋军入城!”
王君廓!果然是王君廓!他和徐世绩是一伙的!
李密又惊又怒,更多的是恐惧。东门一失,黎阳仓就破了!隋军主力涌入,这城里还能待吗?
“蔡建德!张童儿呢?!”李密嘶声吼道。
蔡建德和张童儿其实已经带着人去抓王君廓了,但半路就听到东门失守的消息,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往回跑。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回府,见到李密,蔡建德急道:“魏公!王君廓反了,打开了东门!单雄信已经带兵杀进来了!西门和北门也遭到宇文成都的猛攻,快顶不住了!”
李密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魏公!快走吧!从密道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张童儿急道。
李密猛地回过神,对!还有密道!还能逃!
“走!快走!”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在蔡建德和张童儿的搀扶下,往后院跑去。几十个亲兵紧紧跟上。
与此同时,西门和北门也乱套了。
宇文成都在城外看到东门火起,听到喊杀声,知道机会来了。他立刻下令,对西门和北门发动猛攻。
守军本来听说东门被破,隋军已经入城,早就军心大乱。现在宇文成都又猛攻,哪里还顶得住?
西门第一个被攻破,宇文成都亲自带兵杀入城中,见人就杀,直奔城中心。
北门守军见势不妙,干脆自己打开城门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