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证道

第85章 子时初探,逆乱暗生

子时。

平海郡城笼罩在一天中最深沉、最粘稠的黑暗与寂静之中。灰霾吞噬了星月,连风都仿佛凝滞,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死气达到了一日里的峰值,如同无形的冰水,浸透每一寸砖石,渗透每一个角落。偌大的城池,除了少数几处仍有微弱灯火与巡逻身影的区域,其余皆沉入了死亡般的宁寂——一种充满不安与蛰伏威胁的宁寂。

回春堂废墟,位于城东南相对僻静的街巷。昔日的药堂已在叛乱中付之一炬,只余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和散发着淡淡药味与焦糊气味的瓦砾堆。地窖的入口,原本在柜台后的隐蔽处,如今已被坍塌的房梁和碎木半掩,若不仔细搜寻,极易忽略。

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废墟边缘。

陆然一身深灰色劲装,外罩不起眼的斗篷,气息收敛到极致,唯有眼眸在黑暗中亮着两点沉静的微光。苏晚晴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素白夜行衣,月光虽被遮蔽,但她周身自然流转的淡淡月华,仿佛一层薄薄的雾气,不仅敛去了她的身形气息,更在她与陆然周围形成了一个极细微的、隔绝探测的力场。

两人没有言语,仅凭眼神交流。陆然指了指地窖入口方向,苏晚晴微微颔首,玉手轻抬,月华之力如同无形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拂开挡路的碎木浮尘,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陆然当先闪身而入,苏晚晴紧随其后,进入前她回望了一眼远处某个屋顶的阴影——那里,是严锋与两名内务司精锐的潜伏点。严锋没有给出任何信号,意味着外围暂时无异状。

地窖内一片漆黑,空气混浊,弥漫着陈年药材、泥土、烧焦木头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腥甜混合的气味。陆然的浩然气在体内缓缓运转,双眸泛起玉色光泽,黑暗中视物如同白昼。

地窖不算大,约三丈见方,原本存放药材的木架大多倾倒腐朽,散落的药材早已变质,混杂在泥土瓦砾中。地面中央,有一处明显被清理过的区域,铺设着粗糙的青石板。而就在那青石板拼接的缝隙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寻常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暗红色幽光,正随着某种缓慢而规律的节奏,微微闪烁。

那便是节点所在。

陆然蹲下身,手掌悬于青石板上方三寸,闭上双眼。浩然气混合着一丝“薪火”意志,如同最细腻的触须,缓缓探向那点暗红幽光。

刹那间,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侵蚀意念的能量反馈而来!这能量与冥煞使者的死气同源,却更加隐蔽、更加“固化”,仿佛已经与这方土地、这些青石板深度融合。它就像一条埋藏极深的、细微却坚韧的“根须”,正源源不断地从此地抽取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养分”——或许是地脉中的残余生机,或许是空气中游离的死气怨念——然后通过某种玄奥的通道,输向遥远的葬尸谷。

同时,陆然也“看”到了这节点外围,布设着数层极其隐晦的防护与警戒禁制。一旦有“非特定”能量或神识贸然触碰、侵入,轻则触发警报,重则可能引动节点内部预设的反击机制,甚至引爆整个节点,造成范围性的死气爆发。

“果然有防护。”陆然传音入密给苏晚晴,“三层嵌套禁制:外层为‘气机感应’,中层为‘能量同化’,内层疑似‘死寂湮灭’。破除不难,但难在不触发任何警报。”

苏晚晴清冷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月华之力可构筑‘镜花水月’之界,暂时隔绝并模拟节点原本的气机波动,蒙蔽外层感应。中层‘能量同化’,需以更精纯、更‘高级’的能量形态强行介入并覆盖。你的‘薪火’,或许可以。”

陆然心中明了。守墓人赐予的“逆乱符印”拓片,此刻正紧贴在他胸口膻中穴的位置,与气海中的薪火明光隐隐呼应。他需要做的,并非暴力破除禁制,而是以符印之力为引导,以自身薪火为刃,在苏晚晴月华之力的掩护下,完成一次精密的“微创手术”。

“开始。”

苏晚晴双手结印,指尖月华凝聚,化作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银色光点,如同星尘般洒落,瞬间将整个地窖核心区域笼罩。这些光点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玄妙的轨迹流转,构筑成一个虚幻而稳定的“镜像空间”,将节点与外界的直接能量联系暂时遮蔽,并完美复刻着节点原本散发出的那种微弱、规律的死气波动。

陆然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他将心神沉入膻中穴,沟通那枚“逆乱符印”拓片。暗紫色的皮质微微发热,其上流动的暗金色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神识中投射出清晰的操作路径。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点内敛到极致、却蕴含着奇异“秩序扰动”意韵的玉白色光晕缓缓凝聚。这光晕不同于以往浩然正气的堂皇炽烈,也不同于薪火之力的温暖守护,反而透着一丝冷峻、精密与……“不和谐”。

以指为笔,以光为墨。

陆然的手指开始在空中缓慢而稳定地划动。他并非在刻画符印本身,而是在引导、激发拓片中蕴含的那一缕“逆乱”法则之力,并将其与指尖凝聚的、调整过的薪火之力融合,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逆乱灵纹”。

第一道灵纹,悄无声息地印在节点外层“气机感应”禁制的核心节点上。月华构筑的镜像空间微微荡漾,将灵纹嵌入带来的细微波动完美吸收、模拟。外层禁制毫无反应,依旧“认为”一切如常。

第二道灵纹,穿透外层,印入中层“能量同化”禁制的流转枢纽。这一次,接触到了节点本身精纯的死气能量。玉白色的灵纹如同投入静水的一滴特殊溶剂,并未引起激烈对抗,反而开始缓慢地、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周围死气能量的“属性”与“流向”,使其产生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与“错位”。

陆然额角见汗。这一步最为关键,也最耗心神。他必须精准控制灵纹的力量,既要达到“污染”效果,又不能超过节点自身能量的“同化”上限,引发警报。他感觉自己的神识如同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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