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处,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转眼布满整个剑身。
“哗啦——”
长剑碎成数十片,如雪花般散落在地。
周姓青年握着光秃秃的剑柄,呆立当场,脸色煞白如纸。
他身后的青云弟子们更是目瞪口呆,握着剑柄的手都在颤抖。
空手碎灵剑?!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肉身力量?或者说……何等精纯霸道的真气?!
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衫青年,究竟是什么修为?!
陆然松开手指,碎剑残片叮当落地。他看向周姓青年,淡淡道:“剑修之人,当以剑心通明为上。戾气太重,反而污了剑道。”
周姓青年嘴唇哆嗦,想要放狠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对方指尖传来的那股温润却浩瀚如海的力量,层次远超他的理解!这绝不是筑基修士能做到的!
金丹……至少是金丹!
他怎么会惹上一个金丹修士?!
“滚。”
一个字,平静无波。
却如重锤砸在周姓青年心头。他浑身一颤,再不敢停留,甚至顾不上身后同门,转身就逃,踉跄着挤进人群,眨眼消失不见。
剩下几名青云弟子面面相觑,捡起地上碎剑,也灰溜溜跑了。
客栈门口,重归安静。
刘掌柜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看向陆然的眼神已带上敬畏:“陆……陆先生,里面请,里面请!”
陆然点头,正要迈步,忽然心有所感,转头看向街道对面。
浓雾中,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位旁,站着个身影。
那是个女子。
约莫双十年华,一身南疆特有的靛蓝蜡染衣裙,裙摆绣着繁复的鸟兽图腾。她长发编成数十根细辫,以银饰束在脑后,额前戴着一枚月牙形的银坠,坠子中心镶嵌着一颗幽蓝色的宝石。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孔竟是罕见的琥珀色,在雾气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如同深山古潭。
此刻,这双眼睛正静静看着陆然。
两人的目光在雾中交汇。
一瞬间,陆然眉心火焰莲印微微发烫,心田中琉璃心火轻轻跃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却迥异的气息。
那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讶异。她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转身,消失在雾气深处。
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先生?”秦红袖注意到陆然的停顿,低声询问。
陆然收回目光,摇头:“没事。”
他转身走进客栈,心中却已警铃大作。
刚才那女子身上的气息……虽然极淡,却与血骨真人残魂中关于“上古巫祭”的片段,有三分相似。
南疆巫蛊,果然已经盯上他了。
而且,似乎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
天字一号院确实清幽。
院落独立,青砖铺地,墙角种着几丛翠竹,中央还有一方小小池塘,几尾锦鲤在其中悠然游动。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足够一行人居住。
陆然选了东侧最里间,推开窗户,正对着后院一片小小药圃,圃中种着些常见草药,长势喜人。
他刚放下行囊,房门便被轻轻叩响。
“进。”
苏晚晴推门而入,摘下兜帽,露出清丽面容。她走到窗边,与陆然并肩而立,望向窗外雾气渐散的街景,沉默片刻,才道:
“刚才那女子,你看见了?”
“嗯。”陆然点头,“苏姑娘认得?”
“不认得。”苏晚晴摇头,“但她身上有‘祖灵’的气息。很淡,却极为纯粹,应该是南疆某个古老苗寨的核心传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看你的眼神……不像是敌意,倒像是……确认。”
“确认?”陆然挑眉。
“确认你是不是她要找的人。”苏晚晴转身,看向陆然眉心那朵淡去的莲印,“你的琉璃心火,对南疆巫蛊而言,或许有特殊意义。”
陆然若有所思。
此时,秦红袖也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先生,方才接到城中暗桩密报——青云门那几人逃走后,并未离开临江城,反而去了城南‘悦来客栈’,与另一伙人会合。”
“什么人?”
“五毒教。”秦红袖吐出这三个字时,眼中杀机隐现,“至少五人,为首的是个用毒的老妪,外号‘鬼面蛛婆’,筑基圆满修为,擅长使毒蛛蛊,杀人于无形。”
青云门与五毒教勾结?
陆然眉头微蹙。这倒有些出乎意料。青云门自诩正道,向来视五毒教这等邪派为死敌,怎会私下勾结?
“或许不是勾结。”苏晚晴忽然开口,“而是……交易。”
她看向陆然:“赵清河此人,我略有耳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极重颜面。你今日当众折辱他的弟子,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自己不便出手,便借五毒教的刀——南疆地界,五毒教杀人,再正常不过。”
借刀杀人。
陆然明白了。赵清河这是要借五毒教之手,将他这个“宗门叛徒”铲除,既清理门户,又不脏自己的手。
“此外,”秦红袖又道,“暗桩还说,今日城中来了几拨生面孔。一拨是西域打扮的商人,但步履沉稳,太阳穴微鼓,显然是高手伪装;一拨是游方道士,手持罗盘,在城中各处转悠,似乎在勘测地脉;还有……”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一拨,只有一人,是个黑衣老者,今晨在码头租了条小船,独自往江心去了,至今未归。暗桩隐约看到,那老者腰间……挂着钦天监的令牌。”
钦天监,袁天罡的人。
果然,他们也到了。
陆然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三杯清茶,递给苏晚晴和秦红袖各一杯,自己拿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温润,带着淡淡清香。
“看来,这临江城,比我们想的还要热闹。”他放下茶杯,眼中琉璃光泽流转,“青云门、五毒教、钦天监、南疆巫女……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先生,我们是否提前渡江?”秦红袖问,“趁夜离开,避开这些麻烦。”
“避不开的。”陆然摇头,“既已入局,便只能破局。今夜大家警醒些,我倒是想看看,这第一关,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望向窗外,雾气已散了大半,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将青石板街道照得发亮。
沧澜江水声隐隐传来,如巨兽低吼。
风雨欲来。
而这场风雨,或许只是南疆之行的……小小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