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宋蝶看到了唐宋隐藏在沉静外表下的狠厉与锋芒,而唐宋,也感受到了这位清冷师姐内心深处的那份细腻与温柔。
坠星涧之行虽有波折,但最终有惊无险。子时之际,天穹星辉大盛,奇异的力量汇聚,望星台石洼中果然凝结出了数滴晶莹剔透、内蕴星芒、散发着清凉纯净气息的“星辉凝露”。两人小心采集,平分之后,皆感此行不虚。凝露入手,神魂便传来一阵舒泰清灵之感。
经此一役,两人关系拉近不少,此事如果被周扒皮知晓,不知道心中又会圈圈叉叉唐宋多少次!
返程路上,虽依旧沉默居多,但偶尔交流修行心得或辨识沿途灵草,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宋蝶对唐宋那日展现的狠厉并未多问,只是眼神中偶尔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唐宋也依旧沉静,但面对宋蝶时,周身那层无形的隔膜似乎薄了些许。
数日后,两人安然返回药王谷地界。
唐宋记挂着留在镇远侯府做杂役的阿土和石头,当初离开南疆后,为安全计,暂时托庇于与药王谷有旧的镇远侯府,便与宋蝶一同前往,打算接上他们,再回宗门。
然而,刚踏入侯府所在的锦溪城,一种不祥的预感便萦绕在唐宋心头。街道上似乎比往日安静,一些路人看到他时,眼神闪烁,带着同情与畏惧,匆匆避开。
唐宋脸色微沉,加快脚步。宋蝶此时也察觉到异样,默默跟上。
来到侯府侧门他们之前租住的小院,却见院门紧闭,门上竟贴着侯府的封条!周围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唐宋心中一沉,上前一把扯掉封条,推开院门。
院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杂物散落一地,地面上甚至还残留着已经发黑、未曾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院角的柴堆后面,听到动静,吓得浑身一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是石头!他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眼睛肿得像核桃,衣服破烂,身上还有不少青紫的伤痕。
“石头!”唐宋一个箭步冲过去,“发生什么事了?阿土呢?”
看到唐宋,石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唐宋怀里,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唐大哥……呜呜……阿土哥哥……阿土哥哥他……他被杀了!呜呜呜……”
轰!
如同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响!唐宋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一把抓住石头的肩膀,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变得嘶哑扭曲:“你说什么?!谁干的?!是谁杀了阿土?!”
站在门口的宋蝶也是娇躯一震,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谁敢在侯府杀人?
石头被唐宋的样子吓到,哭声稍止,抽噎着,小脸上充满了恐惧与仇恨,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就在数日前,侯爷那位年仅十四、却以跋扈刁蛮闻名全城的小女儿“玲郡主”,带着一群恶仆在府中游玩放纸鸢。纸鸢不小心挂在了小院附近的树上。阿土当时正在院内劈柴,见状好心,便爬上树去想帮郡主取下纸鸢。
然而,就在他即将够到纸鸢时,脚下树枝不慎断裂,阿土惊叫一声从树上摔落。他虽然有些修炼底子,但猝不及防下,摔落时带下的尘土和碎叶,有几片沾到了恰好站在树下、穿着崭新华服的玲郡主裙摆上。
那玲郡主素来骄纵,眼见心爱的裙衫被弄脏,顿时勃然大怒,根本不听阿土惊慌失措的解释和道歉,指着他就尖声骂道:“贱奴!狗胆包天!竟敢弄脏本郡主的衣服!给我打!往死里打!”
她身边那些如狼似虎的恶仆,为了讨好主子,一拥而上,对着刚从地上爬起、还在懵懂状态的阿土拳打脚踢。阿土起初还想辩解,但换来的只是更凶狠的殴打。
石头想冲上去救人,却被恶仆一脚踹开,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院子里只剩下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阿土,以及扬长而去的郡主和恶仆们的背影。侯府的人闻讯赶来,却无人敢管郡主的事,只是冷漠地将奄奄一息的阿土拖走,扔回了这小院,封了门,不许人进出。
阿土内腑破裂,经脉尽断,在极度的痛苦和屈辱中,熬了不到半天,便在石头的哭喊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尸体……尸体据说被侯府的人随意扔去了乱葬岗!
“他们说……说阿土哥哥是贱奴……命比草贱……死了活该……呜呜……唐大哥,阿土哥哥死得好惨啊!”石头哭得几乎晕厥。
“咔嚓!”
唐宋脚下的青石板,被他无意识中散发出的气劲震得寸寸龟裂!他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目的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下,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股滔天的杀意,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在他胸中疯狂积聚、奔涌!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眼神变得无比骇人,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毁灭一切的疯狂与冰冷!
阿土……那个在南疆矿洞中对自己释放善意、那个被他从巨石下救出、那个喊着他“唐大哥”、憨厚笑着的少年……就因为几片尘土,就被那个跋扈的郡主,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活活打死了?!
贱奴?命比草贱?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曾几何时,他也是任人践踏的奴隶“九四七”!他深知那种卑微、那种无奈、那种生命不被当回事的绝望!
正因为他经历过,正因为阿土和石头是他从那种绝望中带出来的,是他承诺要守护的人!如今,却因为他暂时的离开,因为他托庇之地的所谓“权贵”,遭到了如此残酷的虐杀!
无尽的怒火、刻骨的仇恨、还有那深不见底的自责,几乎要将唐宋的理智吞噬!
“唐师弟!冷静!”宋蝶感受到唐宋身上那如同实质的恐怖杀意,心中骇然,连忙上前一步,按住他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此事需从长计议,那毕竟是镇远侯府的小郡主!”
“从长计议?”唐宋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宋蝶,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师姐!你告诉我!怎么从长计议?!阿土的命!谁来偿?!奴隶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师弟!你。。。。”
他一把推开宋蝶的手,周身气息狂暴涌动,力量不受控制地外泄,将院中的尘土卷起:“那是阿土!是我从矿洞里带出来的阿土!是我答应要带他过上好日子的阿土!!”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泣血般的痛楚。
宋蝶被他眼中那纯粹的、毁灭性的悲伤与愤怒震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状若疯魔的唐宋,看着地上哭泣的石头,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悲凉。她理解唐宋的愤怒,那玲郡主视人命如草芥,确实该死!但对方是侯府郡主,牵扯太大!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声。
“就是这里!把那小贱种抓出来!郡主说了,看着就晦气,打发去最苦的矿场!”竟是几个侯府护卫,奉了那玲郡主的命令,前来抓拿唯一的“目击者”石头,想要彻底抹去这件事的痕迹!
听到这声音,石头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死死抱住唐宋的腿。
唐宋缓缓抬起头,看向院门口那几个耀武扬威的护卫,眼中的血色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拍了拍石头的头,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石头,别怕。”
“唐大哥……这就去给阿土……”
“讨个公道。”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院门口便传来了护卫们惊恐的惨叫和骨骼碎裂的瘆人声响!
宋蝶脸色煞白,她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