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他沙哑地发出一个音节,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咦?他醒了!”
一个带着几分惊喜的、清脆女声响起。紧接着,一张被西漠风沙磨砺得有些粗糙,但眉眼弯弯、充满活力的少女脸庞探了进来。她头上戴着防沙的头巾,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唐宋。
“阿姐!他醒了!快拿水来!”少女回头喊道。
很快,一个年纪稍长、神色沉稳的女子端着水囊走了进来,小心地扶起唐宋的头,将清凉的、带着一丝甘甜的清水缓缓喂入他的口中。
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清醒了不少。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处理过,包扎着干净的布条,虽然依旧疼痛,但那股阴寒的幽冥死气似乎被某种温和的药力压制住了。
“你们是……”唐宋声音依旧虚弱。
年长女子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是西漠‘金石’商队的。三天前,我们在戈壁边缘发现了你,你伤得很重,几乎……幸好我们队里的老医师懂些医术。小哥,你命真大。”
西漠商队……
唐宋心中稍定,看来自己昏迷前听到的驼铃声并非幻觉。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却被女子轻轻按住。
“别动,你伤及肺腑,身体也受创不轻,需要静养。”她看了看唐宋,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但并未多问,“这里是西漠的地界了,暂时安全了。”
暂时安全了……
这句话如同赦令,让唐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强烈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紧紧攥住了拳头。
在“金石”商队的驼铃与车轮声中,唐宋开始了缓慢而坚韧的恢复。
商队的老医师,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亮的老者,名叫石斛。
他对于唐宋体内那股阴寒蚀骨的幽冥死气感到极为棘手,但也倾尽所能,用商队携带的、产自西漠特殊环境的草药为他调理。每日的汤药苦涩难咽,药浴则如同万蚁噬身,但唐宋都咬牙忍了下来。
他躺在颠簸的板车上,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体内近乎枯竭的星力,如同干涸河床下的暗流,开始一丝丝重新汇聚。他将心神沉入灵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微弱的星力,冲刷着受损的经脉,驱散着盘踞在伤口和神魂深处的阴寒。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力量正一点一滴地回到这具残破的身体。
商队的人对他这个“来历不明的重伤者”大多抱持着善意的好奇。
活泼的少女名叫阿依娜,是商队首领的小女儿,经常偷偷多给他塞一些甜美的瓜果。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陈淑儿,不由得会心一笑!
沉稳的姐姐叫卓玛,负责照料他的伤势,手法轻柔,话不多,但眼神里透着关切。
首领巴图是个豪爽的汉子,看过唐宋的伤势后,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能活下来就是兽神的保佑,好好养伤,商队不缺你一口饭吃。”
这份质朴的善意,让唐宋冰封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他默默记下这份恩情。
人间还是值得!依旧让人眷恋!
十几天后,他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行走,虽然星力依旧运转晦涩,但寻常行动已无大碍。他开始帮着商队做些力所能及的轻活,比如整理货物、傍晚时分帮忙捡拾柴火。
这一日,商队正行进在一片怪石嶙峋的“风蚀谷”中。两侧是千疮百孔的赭红色岩壁,风穿过孔洞,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突然,前方负责探路的护卫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哨!
“小心!是沙蝎群!”
只见从岩壁的孔洞和地面的沙土中,猛地钻出数十只足有半人高的巨型蝎子!它们通体土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狰狞的尾钩高高翘起,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带有剧毒。
商队顿时一阵骚动。护卫们迅速收缩队形,将驮着重要货物的骆驼和妇孺护在中间,手持弯刀和长矛,紧张地盯着包围过来的沙蝎。
巴图首领大声呼喝着,指挥防御。但这些沙蝎数量太多,而且动作迅捷,从四面八方涌来,商队的防线瞬间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动了。
是唐宋!
他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看出护卫们难以兼顾所有方向,尤其侧翼有几只沙蝎已经突破了防线,眼看就要伤到人。
他没有动用尚未完全恢复的星力,而是凭借精妙的身法和战斗经验,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场。
“锵!”
他顺手从一名紧张的护卫腰间拔出备用弯刀,手腕一抖,刀光如同新月般划出。
“噗!”
一只即将扑到阿依娜面前的沙蝎,其最脆弱的关节处被精准无比地切开,汁液飞溅,瞬间瘫软下去。
阿依娜吓得小脸煞白,惊魂未定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挺拔背影。
唐宋脚步不停,身形在沙蝎群中穿梭,每一次出刀都简洁、高效,直指沙蝎的复眼、关节或尾钩与身体的连接处。他没有浪费一丝力气,往往刀光一闪,便有一只沙蝎失去战斗力。
他的加入,如同在紧绷的防线上注入了一股灵活而强大的力量,瞬间缓解了侧翼的压力。护卫们精神大振,在他的带动下,反击变得更加有序和猛烈。
片刻之后,剩余的沙蝎似乎察觉到猎物扎手,在几声尖锐的嘶鸣后,迅速钻回沙土和岩洞,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商队众人看着满地沙蝎的尸体,松了口气,随即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持刀而立、微微气喘的年轻人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与感激。
巴图大步走来,用力拍了拍唐宋的肩膀,这次力道轻了很多,大笑道:“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身手!这次多亏你了!”
唐宋将弯刀递还给那名护卫,微微颔首:“举手之劳,报诸位救命之恩于万一。”
石斛老医师走过来,抓起他的手腕探查片刻,眉头微皱:“胡闹!旧伤未复,强行催动气血,伤势怕是要反复了。”
唐宋笑了笑,没有辩解。他感觉到胸腔内气血翻涌,肋下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但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他不仅是在报恩,也是在重新磨砺自己的战技,适应这具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
经此一役,商队众人对唐宋的态度从单纯的同情,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而他,也在这一次次的运刀、一次次的调息、一次次的与商队成员的互动中,感受着力量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