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秦无尘(林风)如同融入城市苏醒前最后阴影的一缕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公寓。身上沾染的尘土气息和那股来自“归乡会”密室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腥檀味,被他在进入楼门前,以“心莲”之力配合对气流的细微操控,尽可能地震散、驱离。
锁好门,拉上厚重的窗帘,将清晨的光线与喧嚣彻底隔绝在外。公寓内重回昏暗与寂静。秦无尘没有开灯,他缓缓走到房间中央,盘膝坐下,背脊挺得笔直。从“归乡会”密室带出的冰冷徽章,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摊开的掌心,触感坚硬,其上那个扭曲的触手漩涡图案,即使在昏暗中也仿佛散发着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精神辐射,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追寻与愤怒。
找到了敌人——“归乡会”,这至关重要。但这还不够。他需要知道父母的确切下落,需要知道他们被卷入空间裂缝后,究竟身处何方,是生是死。仅仅知道“归乡会”是元凶,无法缓解他灵魂深处那份跨越了两世、融合了林风记忆的、对至亲近乎灼烧般的思念与担忧。
陈启明留下的警告“钥匙在血脉中”,与父母留下的玉佩(源鼎碎片)息息相关。玉佩是父母失踪时可能携带之物,是其血脉与某种“钥匙”的象征。秦无尘自己,继承了林风的血脉,某种程度上,也继承了这份因果。
“或许……可以尝试一次强行的因果溯源。” 秦无尘凝视着掌心徽章,又看了看被他放在面前地板上的、那枚温润的青色玉佩,以及从铁皮盒中取出的、父母的那张昆仑合影旧照。一个极其冒险、代价巨大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他如今的神念极其微弱,远不足以支撑真正意义上的、跨时空的因果窥探。但此地不同。这里是地球,末法绝地,法则沉寂,时空相对“稀薄”和“惰性”,某些涉及血脉、强烈执念、以及特定媒介(沾染了当事人气息和事件能量的旧物)的因果联系,或许能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被短暂地、模糊地触及。而且,他拥有“心莲”这一内求之道凝聚的奇异核心,能最大程度地燃烧自身精神本源,作为“燃料”和“放大器”。
他要以自身血脉为引,以玉佩和父母旧物为媒介,以“归乡会”徽章上残留的、与当年事件同源的那一丝冰冷恶意为坐标,强行燃烧“心莲”之力,撬动此地稀薄时空,进行一次不计后果的因果回溯!目标,就是父母失踪前的那一刻!
这无异于自杀。以他现在的状态,强行施展此法,轻则“心莲”崩碎,神念本源遭受不可逆的重创,从此沦为痴傻;重则直接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但他已别无选择。论坛召开在即,归乡会的清洗在继续,他必须尽快明确父母的状况,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无论是孤注一掷,还是从长计议。这份执念,已成了他道心上最深的挂碍,若不弄清楚,他的“心莲”也难以真正茁壮成长。
“修行之路,本就是向死求生。守护之道,岂能畏惧牺牲?” 秦无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犹豫、彷徨、疲惫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与决绝。
他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心莲”本源气息的殷红精血,喷在面前的玉佩、旧照片以及那枚“归乡会”徽章之上。精血并未散开,而是诡异地被三件物品缓缓吸收。玉佩泛起微弱的青光,旧照片上父母的笑容仿佛鲜活了一瞬,而那徽章上的扭曲图案则猛地亮起一丝幽暗的红光,散发出抗拒与混乱的意志。
秦无尘无视徽章的异动,双手抬起,指尖在虚空中开始勾勒。没有灵力波动,没有符文显化,只有他全副心神、所有意志的灌注,以及对混沌之道、因果牵连的玄妙理解。他以神念为笔,以燃烧的“心莲”之力为墨,在虚无中,强行描绘出一道连接自身血脉、玉佩、旧照片、徽章,并指向冥冥中那段被封存历史的因果之线。
“血脉为引,旧物为凭,执念为桥,因果——溯!”
他低喝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识海中,那朵刚刚萌芽的混沌色“心莲”骤然光华大放,随即,莲瓣片片剥落、燃烧,化作纯粹而炽烈的精神本源,疯狂注入他勾勒出的那道虚幻因果之线中!
轰——!!!
秦无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又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难以想象的剧痛从识海深处爆发,瞬间席卷全身每一寸神经!他眼前一黑,七窍同时渗出细细的血线,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当场崩解。
但他紧咬牙关,凭借无上毅力,死死维持着那道燃烧的因果之线,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存在”,都聚焦于线的另一端!
嗡……
眼前的黑暗开始扭曲、旋转,无数破碎的光影、嘈杂的声音、混乱的感知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那是二十多年前昆仑营地残留的时空印记碎片,混杂着噬灵族的死寂、玉佩的微光、父母的惊惧、陈启明的绝望、以及“归乡会”仪式的邪恶低语……
剧痛与混乱中,秦无尘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但他死死锁定着父母的气息,锁定着玉佩的微光,在破碎的时空中艰难地穿行、溯源、拼凑……
终于,在自身“心莲”即将燃烧殆尽、神念本源也暗淡到极点的刹那,他猛地“撞”进了一段相对完整、但也最为激烈的时空印记之中!
景象骤然清晰——
依旧是那片昆仑山谷,但时间仿佛倒流。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仿佛黄昏与黎明的交界,却又透着一股不祥的阴冷。狂风呼啸,卷起砂石,将营地的帐篷吹得猎猎作响,几欲拔起。
营地中心,一团直径约三米、不断扭曲、蠕动、如同有生命的暗红色“光晕”悬浮在半空!光晕内部深邃漆黑,仿佛连接着无尽的虚空,边缘不断迸发出细碎的空间裂痕和紫黑色的电芒,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吸力与噬灵族特有的、吞噬一切的死寂气息!这正是当年报告中提到的“异常光晕”,但近距离“看”去,远比描述更加邪恶、更加不祥!
光晕下方,数道人影正在奋力挣扎、后退。秦无尘的“视线”瞬间锁定了其中两人——正是林国栋和苏文慧!他们比照片上苍老一些,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此刻极致的惊骇,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屈与决然。
林国栋手中紧握着一件物品——正是那枚青色玉佩!此刻玉佩正散发着柔和的、与光晕死寂气息截然相反的温润青光,形成一个淡青色的、略显单薄的光罩,勉强将他和旁边的苏文慧,以及另一名脸色惨白、似乎受伤不轻的中年学者(陈启明?)护在其中。光罩之外,还有两名穿着考察服的同伴,正被光晕中伸出的、数道漆黑粘稠、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阴影死死缠住,疯狂地拖向光晕中心,他们发出凄厉的、几乎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坚持住!文慧!老陈!” 林国栋嘶声大喊,额头青筋暴起,将玉佩高高举起,那青光又强盛了一分,但玉佩本身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咔嚓”声,表面出现了几道裂痕。
苏文慧没有惊慌,她手中拿着一个类似罗盘、又似青铜镜的古老器物残片(与玉佩材质相似,但纹路不同),正对着光晕,口中急速念诵着某种古老晦涩的音节,残片发出微弱的共鸣,试图干扰光晕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