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说说?这个林建国,什么情况?”周永昌追问道,语气里那点随意收敛了些。
周文博听到二叔这明显来了兴趣、甚至带着一丝探究的语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股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到了胸口。他喉咙有些发干,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林寒渊在电话里的描述,尽可能原样复述出来:
“那边说……他爷爷林建国,是个老兵,后背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从左边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是当年打十六国联军时,为了掩护战友,被敌人的指挥刀劈的……打完仗就回了老家,不愿意给国家添麻烦,身上没有任何职务……”
当周文博说到“从肩胛骨到后腰的刀疤”这个关键特征时,电话那头的周永昌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骤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确定?!确定是那道疤?!”
这反应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周文博心上,让他说话都带上了颤音:“林…林寒渊是这么说的……”
“具体怎么回事?!你给我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许漏!”周永昌的声音彻底变了,之前的轻松和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因为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这道疤!
他不止一次地从他那位位高权重、如今在军中威望极高的老领导口中听到过!老领导每每提起往事,总会唏嘘地念叨他那位“老班长”,说那人倔得像头驴,战争一结束,功勋都不要,直接销声匿迹,隐姓埋名,谁也找不到。老领导常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没能再找到他那位替他挡过刀、救过命的老班长,一起喝顿酒,好好聊聊。而老领导描述他那位老班长最显着的特征,就是背后那道几乎将人劈成两段的、狰狞的刀疤!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周永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我就是派鬼手去江城处理一个叫林寒渊的家伙,结果鬼手失手了,还把我的号码暴露了。然后林寒渊就打来电话,说他爷爷林建国被劫了,警告我……”周文博语速飞快,声音越来越低,底气越来越不足。
“被劫了?!林老……林老爷子被劫了?!是你干的?!”周永昌的声音瞬间炸开,充满了惊怒交加,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咆哮,“你他妈疯了?!周文博!你想死别拖着整个周家一起完蛋!啊?!快!立刻!马上!把人给我放了!趁着事情还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快!!”
周永昌的暴怒如同冰水浇头,让周文博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委屈:
“二……二叔……不,不是我干的啊!这件事根本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干的?!”周永昌的声音猛地一滞,随即是更深的愤怒和难以置信,“那你他妈刚才在电话里跟那个林寒渊说什么了?!你就这么把这事认下来了?!你是个猪脑子吗?!”
“我……我……”周文博被骂得哑口无言,肠子都悔青了,支支吾吾地辩解,“我当时……我当时心思一个江城的土鳖,他能怎么样?吓唬谁呢?我哪能想到……哪能想到他爷爷有这种来头啊!”
他现在是彻底慌了神,六神无主。
“废物!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这么大一口黑锅,你也真敢背啊。”周永昌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形,“你给我听着!现在!立刻!动用你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去给我查!到底是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林老爷子!给我把人找出来!把老爷子平平安安地请出来!要是林老爷子少了一根汗毛,别说你,整个周家都得跟着陪葬!听懂了吗?!”
暴怒之下,周永昌口不择言地斥骂道:“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连这点眼力见和危机处理都没有!简直赶不上你二弟一点!他要是遇到这种事……”
“嘟嘟嘟——”
周永昌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忙音。
电话,被周文博直接挂断了。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周文博死死地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但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周身散发出的阴鸷戾气,却昭示着他内心极不平静。
“废物……”
“赶不上你二弟一点……”
这两句话,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内心最敏感、最自卑的角落。从小到大,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表现,在家族长辈眼中,他似乎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处处优秀、被称为“周家麒麟儿”的二弟!
原本因为可能招惹到恐怖存在而产生的恐惧和慌乱,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强烈的、扭曲的嫉妒、愤恨和不甘所取代。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闪烁着怨毒和疯狂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狰狞的弧度。
“好……很好……”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危险,“都看不起我是吧……都觉得我是废物是吧……”
他没有再试图回拨电话解释,也没有立刻去追查林建国的下落。一种破罐子破摔,甚至想要将事情闹得更大、借此证明什么的疯狂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转身,没有再回到那个喧嚣的包间,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步履沉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