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的血腥味,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刺鼻难闻。
王氏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昏睡过去的女儿,目光呆滞地看着不远处那具还在流血的尸体。
她的儿子林安,就站在尸体旁,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如同被吓傻了的泥塑木偶。
那把砍刀还握在他手里,刀尖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
林大山悠悠转醒。
丹药的药力在他体内化开,驱散了死亡的寒意,让他从昏迷中挣扎着恢复了些许神智。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胸口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妻子和孩子,看到了那具恶魔的尸体,最后,看到了站在尸体旁,浑身浴血的儿子。
“安儿……”
林大山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不敢置信。
王氏被他的声音惊醒,猛地回头,看到丈夫醒来,眼泪瞬间决堤。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林大山身边,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当家的!你……你没死!”
“我……我没事。”林大山看着妻子,又看向儿子,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开始拼接,“那……那魔头……是安儿……”
“是那个少年……他废了那魔头的武功。”王氏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然后……然后他让安儿……让安儿去杀了他……”
林大山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向仓库门口的方向。
那里空空如也,月光洒在地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那道修长冷漠的身影,却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
还有那双深邃得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
“他……他是谁?”林大山颤声问道。
王氏茫然地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好年轻,好可怕……可我总觉得……总觉得……”
她想说“熟悉”,但那个名字,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那是一种本能的逃避。
林大山沉默了。
他当然也感觉到了。
当那少年蹲下身,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的那一刻,那种感觉尤为强烈。
一股血脉相连的悸动,隔着十年的光阴,依旧清晰可辨。
他想起了那个被他们抛弃的大儿子。
那个总是安静得不像个孩子,眼神平静得让他心底发毛的大儿子。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也该是这般年纪了。
林大山看着地上的秘籍和钱袋,伸出颤抖的手,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拿了起来。他打开袋口,黄白之物晃得他眼睛发花。
他又拿起那本线装的秘籍。封面上没有字,纸张却极为考究。
这一切,都与十年前那个清晨,他们在灶房柴堆里发现的那个钱袋,何其相似。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是他……”林大山的声音艰涩无比,像被砂纸打磨过,“是渊儿……”
“不!不是!”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拼命摇头,“渊儿他……他……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是!他绝对不是!”
她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那个在她记忆中虽然怪异、但终究只是个孩子的林渊,会变成眼前这个杀伐果断、视人命如无物的可怕存在。
更无法接受,他逼着自己十岁的儿子,亲手杀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林大山声音陡然拔高,激动之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钱!这武功秘籍!还有……还有他看我们的眼神……”
他喘着粗气,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却亮得吓人。
“他……他救了我们一家……”
王氏呆住了。
是啊,他救了他们。
在他们最绝望,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他出现了。
像神明,又像魔鬼。
夫妻二人相顾无言,心中五味杂陈。悔恨、恐惧、羞愧,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庆幸,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们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