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予花坊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陈列架上,各色鲜花在光晕中显得格外鲜活。苏知然正小心翼翼地为一批新到的玫瑰剪枝去刺,动作比几个月前熟练了许多。
门铃清脆响起,他抬起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夏晚晴提着一个帆布包,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晃动。她是街角那家幼儿园的老师,每周五下午都会来买一束小雏菊,说是要放在教室的窗台上。
“下午好。”夏知然放下手中的花枝,擦了擦手,“还是老样子吗?”
夏晚晴点点头,走到陈列架前细细挑选。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花瓣,神情专注温柔。苏知然站在一旁准备包装纸,目光却不自觉追随她的动作。
三个月前,夏晚晴第一次走进花坊。那天她想要买花送给生病住院的母亲,却因为预算有限而犹豫不决。苏知然看出了她的为难,悄悄多包了几支康乃馨,却只收了原价。
“这……这太多了。”夏晚晴看着明显超出分量的花束,有些不知所措。
苏知然笨拙地解释:“今天刚好有促销,买三送一。”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拙劣。
夏晚晴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谢谢你。”
从那天起,她每周都会来。有时买花,有时只是路过进来看看。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会聊些日常琐事——她班上调皮的孩子,花坊里新到的品种,锦城天气的变化。
今天夏晚晴挑好花后,没有立即离开。她站在柜台边,看着苏知然熟练地包装花束,轻声问:“你姐姐最近还好吗?我在电视上看到花坊的助农项目报道了。”
“她很好。”苏知然仔细系好丝带,“就是最近忙着试管婴儿的事,有点累。”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这些家庭私事,本不该对外人提起。但夏晚晴只是理解地点点头:“那你要多帮帮她。”
花束包装好了,苏知然却迟迟没有递过去。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这些日子,有个念头在他心中越来越清晰——他想告诉夏晚晴自己的过去,那些不堪的、想要永远掩埋的过去。
“晚晴,”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夏晚晴抬起头,眼神清澈:“什么事?”
苏知然深吸一口气,手指收紧又松开:“我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赌过博,欠过高利贷,差点把我姐姐逼上绝路。”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手背上那道淡淡的疤痕——那是被高利贷追打时留下的。
“最混蛋的时候,我偷过姐姐的首饰去还债。她为了我,吃了很多苦。”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不是江亦谦,我可能早就毁了,也会毁了这个家。”
柜台内外陷入沉默。苏知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想,她一定觉得恶心吧。这样一个有过污点的人,怎么配得上她这样干净纯粹的姑娘?
“说完了?”夏晚晴轻声问。
苏知然艰难地点头。
然后他听见她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愕然抬头,对上她温柔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鄙夷,只有理解和包容。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夏晚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重要的是愿意改正。而且……”她顿了顿,“你能把这些告诉我,说明你真的变了。”
苏知然的眼眶瞬间发热。这三个多月来,他无数次想象过坦白后的场景,预想过各种糟糕的结果,却唯独没敢奢望这样的理解。
“我不值得……”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夏晚晴却笑了:“值不值得,该由我来判断吧?”
那天下午,他们聊了很久。苏知然说起自己的悔悟,说起在工地打工还债的日子,说起姐姐和江亦谦如何没有放弃他。夏晚晴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更多的是给予肯定的眼神。
夕阳西斜时,苏知然鼓起勇气:“这周末……我想带你见见我家人。如果你愿意的话。”
夏晚晴的脸微微泛红,轻轻点了点头。
周六傍晚,青枫巷56号比往常热闹。苏知予在厨房里忙碌着,江亦谦在旁边打下手,苏振邦则坐在客厅里,时不时望向门口。
“爸,您别紧张。”苏知予端着菜走出来,看见父亲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就是吃个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