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过后,锦城的天气渐渐回暖。
虽然早晚还有凉意,但白天的阳光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照在青枫巷老房子的瓦片上,融化了最后一点残雪。屋檐下挂着的水珠滴滴答答,敲在青石板上,声音清脆。
苏知予卧床的第八天。
早晨七点,江亦谦准时醒来。他动作很轻,先看了看身边熟睡的苏知予——她侧躺着,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小腹上,呼吸均匀绵长。他小心翼翼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他先去厨房,把苏振邦昨晚准备好的食材拿出来。小米、红枣、桂圆,还有一小包燕窝——这是秦泽宇前两天托人送来的,说是给苏知予补身体。江亦谦按照父亲写的步骤,一步一步地熬粥。火要小,时间要长,米粒熬到开花,红枣的甜味才能完全渗出来。
八点,粥熬好了。他又热了两杯牛奶,煎了两个鸡蛋——苏知予的蛋黄要全熟,他的可以溏心。
端着托盘上楼时,苏知予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手机。
“怎么又看手机?”江亦谦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了,少看电子产品,有辐射。”
“就看了一会儿。”苏知予乖乖放下手机,“在看晓棠发来的照片,西区分店这周末要办亲子花艺课,报名的人很多。”
“生意好是好事,但你现在别操心这些。”江亦谦把粥碗递给她,“晚晴和晓棠能处理好。”
苏知予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粥。粥熬得很烂,红枣的甜味和桂圆的香气融合得恰到好处。她喝了一半,忽然放下勺子。
“怎么了?不合胃口?”江亦谦立刻问。
“不是。”苏知予摇摇头,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就是……这两天这里老是有点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像针扎,又像有小虫子在爬。亦谦,你说这正常吗?”
江亦谦放下自己的碗,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医生说了,胚胎着床期间有感觉是正常的。你别胡思乱想,越想越紧张。”
“我知道。”苏知予叹了口气,“我就是控制不住。脑子里总在想,如果成了怎么办,如果没成怎么办。晚上做梦都梦到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恭喜’,可醒来发现是梦,心里就空落落的。”
江亦谦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他知道这种等待有多煎熬,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必须做她的支柱。
“今天我们不聊这个。”他说着,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我买了本新的育儿书,讲胎教的。咱们一起来看?”
那是一本厚厚的精装书,封面是温暖的鹅黄色,画着一个小宝宝在笑。江亦谦翻开书,找到昨天看到的那一页。
“第四章,孕早期如何进行情绪胎教。”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母亲的情绪状态会直接影响体内激素分泌,进而影响胚胎的发育。因此,保持愉快、平和的心情至关重要……”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念得很认真,遇到专业术语还会停顿一下,自己先理解再继续。苏知予靠在他肩上,听着他的声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念完一页,江亦谦抬起头:“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心情好点了?”
“嗯。”苏知予笑了,“不过亦谦,你现在比我还紧张宝宝。这本书你都圈圈画画多少页了?”
江亦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第一次当爸爸,难免激动。我得多学点,以后才能照顾好你和宝宝。”
“你已经照顾得很好了。”苏知予握住他的手,“这些天,你连事务所的工作都搬回家来做。亦谦,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可以照顾自己。”
“我不放心。”江亦谦说得很直接,“而且在家办公也一样,视频会议、电话沟通都能解决。重要的文件让助理送过来就行。秦泽宇也说,让我这段时间多陪陪你,工作上的事他先顶着。”
提到秦泽宇,苏知予想起什么:“对了,秦总昨天送燕窝来,你回头得好好谢谢他。”
“已经谢过了。”江亦谦说,“他说等宝宝出生,要当干爹。”
两人正说着,楼下传来开门声。不一会儿,苏振邦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知予醒了没?爸炖了鲫鱼汤,现在喝正好。”
“醒了,爸。”江亦谦应道。
苏振邦端着一个小砂锅上来,盖子一掀,浓郁的鲜香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奶白色的汤里,鲫鱼炖得酥烂,上面撒了几粒枸杞和葱花。
“爸,您怎么又炖汤了。”苏知予坐直身子,“昨天不是才喝了乌鸡汤吗?”
“那不一样。”苏振邦一边盛汤一边说,“乌鸡补气血,鲫鱼补充蛋白质,对胚胎发育好。我问了老中医,他说孕期要各种营养都跟上。”
他把汤碗递给苏知予,眼神里满是期待:“趁热喝,鱼刺我都挑干净了。”
苏知予接过碗,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鼻子一酸。她知道,父亲把对她所有的亏欠和爱,都化作了这一碗碗汤。
“爸,您也喝点。”她说。
“我喝过了,在楼下喝了一大碗。”苏振邦摆摆手,“你们喝,我再去看看火,锅里还炖着晚上的汤。”
他转身下楼,脚步很轻,像是怕吵到谁。
江亦谦看着苏知予喝汤,忽然说:“爸现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是啊。”苏知予小口喝着汤,“以前他总皱着眉头,现在会笑了。厂里的事也顺心,昨天回来还说,他提的那个改进方案通过了,下个月就开始试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