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予……”他只叫了一声，就说不下去了。
苏知予终于哭出声来。不是小声的啜泣，是放声大哭，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她扑进江亦谦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亦谦……亦谦……”她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我们有宝宝了……我们有宝宝了……”
江亦谦紧紧搂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他的眼泪也掉了下来，落在她头发上。这个在法庭上面对陈景明都面不改色的男人，这个在仓库里为她挡刀时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医生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扰。她知道，这一刻对这对夫妻意味着什么。
哭了很久，苏知予才渐渐平静下来。她从江亦谦怀里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医生，谢谢您……真的谢谢您……”她语无伦次地说。
“不用谢我，是你们自己坚持下来的。”医生温和地说，“接下来要按时产检，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前三个月很重要，要特别小心。”
她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开了些叶酸和保胎药，然后说：“两周后来做b超，看胎心胎芽。现在，你们可以回家好好庆祝了。”
走出诊室时，苏知予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她紧紧攥着化验单，攥得手指都发白了，生怕一松手，这一切就会消失。
江亦谦搂着她的肩，动作小心翼翼，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路过等候区时，那些还在等待的夫妻投来羡慕的目光，有人轻声说“恭喜”。
走出大楼，外面的天居然放晴了。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洒在地上，暖洋洋的。
上车前，江亦谦忽然站住，转过身，看着苏知予。他的眼睛还是红的，但眼神亮得惊人。
“知予，”他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誓言，“我们有宝宝了。”
苏知予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嗯。”
“以后，”江亦谦握住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我会守护好你们母子俩。用我的生命守护。”
苏知予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感受着掌心的温度。虽然那里现在还平坦如初，但她知道，一个小生命正在悄悄生长。
回程的路，江亦谦开得更慢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遇到任何一点不平的路面都会提前减速，像在驾驶一辆载着全世界的车。
苏知予靠在座椅上，手一直放在小腹上。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树叶，看着行人脸上或匆忙或悠闲的表情。
这个世界，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亦谦，”她轻声说，“你说，宝宝现在多大了？”
江亦谦想了想：“医生说现在是孕四周左右，大概……大概像一颗芝麻那么大？”
“芝麻啊……”苏知予笑了，“好小。可就是这么小的一颗芝麻，改变了我整个世界。”
江亦谦也笑了。那是真正放松的、幸福的笑容，眉眼舒展，嘴角高高扬起。
“给爸打个电话吧。”他说。
苏知予拨通父亲的号码。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显然苏振邦一直在等。
“爸……”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怎么样？”苏振邦的声音很急。
“爸，”苏知予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医生说……我怀孕了。宝宝很健康。”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苏知予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父亲的声音，很轻，很哑：“好……好……”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但苏知予听出了里面所有的情绪——喜悦，释然，还有这么多年积压的、终于得到宣泄的辛酸。
“爸，您哭了？”她轻声问。
“没……没有。”苏振邦否认，但声音明显带着鼻音，“爸高兴。爸……爸这就去买菜，晚上做一桌好的。你们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苏知予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车里的音乐开着，是那首《梦中的婚礼》。钢琴声流淌在狭小的空间里，温柔而坚定。
她想起很多年前，江亦谦第一次给她弹这首曲子。那时他们还在上大学，音乐教室的钢琴很旧了，好几个键按下去声音都不对。但他弹得很认真，弹完后红着脸说：“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架最好的钢琴。”
那时他们都还年轻，还不知道生活会给他们设置那么多障碍。
但现在，他们走过来了。走过了背叛，走过了分离，走过了生死，走到了今天——他们有了共同的宝宝。
“亦谦，”苏知予睁开眼睛，转头看他，“等宝宝出生，你教他弹钢琴吧。”
“好。”江亦谦毫不犹豫地答应，“教他弹《梦中的婚礼》，告诉他，这是爸爸妈妈最喜欢的曲子。”
车驶进青枫巷时，苏知予远远就看见父亲站在家门口。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里拿着一把芹菜，正踮着脚张望。
看见车来，他立刻迎上来。
车停稳，苏知予推开车门。苏振邦快步走过来，眼睛红红的，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变得格外深刻。
“爸……”她叫了一声。
苏振邦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她。这个拥抱很用力，像要把这么多年的亏欠都补回来。
“好孩子……”他的声音哽咽了，“辛苦了。”
“不辛苦。”苏知予靠在他肩上，“爸，我要当妈妈了。”
“嗯，爸要当外公了。”苏振邦松开她，擦了擦眼睛，“快进屋，外面凉。爸给你们炖了汤，熬了一上午了。”
屋里，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都是她爱吃的。
苏知予坐在餐桌旁，看着忙进忙出的父亲，看着在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的江亦谦，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满室明亮。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所有的等待，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今天这个圆满。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