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怀中那枚由他亲手打磨的、早已黯淡无光的剑形玉佩，悄然碎裂，化为了齑粉。
……
返回天元宗的路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叶烬一言不发，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也拒绝治疗自己身上的伤。他就那么走在最前面，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座行走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当他们终于回到天元宗时，守山的弟子看到这支队伍的惨状，无不骇然。
尤其是看到被丹灵托举着、悬浮在叶烬身侧，那个浑身血污、气息全无的女子时，整个天元宗都震动了。
“快！快去请李老怪！”
“宗主！宗主出关了吗？”
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宗门。
李老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丹器阁冲了出来，当他看到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如同一个破碎瓷娃娃般的凤清瑶时，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第一次变得煞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嘴唇哆嗦着，伸出枯瘦的手，颤抖着搭在了凤清瑶的手腕上。
叶烬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从回来到现在，他没有让任何人碰过凤清瑶，除了李老怪。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老怪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宣判。
良久，李老怪缓缓收回了手，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怎么样？”叶烬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李老怪看了一眼叶烬，后者胸口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脸色比床上的凤清瑶好不了多少。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外伤虽重，老夫用最好的丹药，尚可医治。她经脉骨骼的损伤，假以时日也能修复……”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刚刚燃起一丝希望。
“但是……”李老怪话锋一转，让所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的神魂，出了大问题。”
李老怪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丹器宝典》的传承太过霸道，本就是一种近乎夺舍的灌顶，对神魂的冲击极大。她强行接纳，神魂本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最后那一记重击，更是雪上加霜。”
“她的神魂，为了自保，陷入了一种深度的自我封锁。就像一只蚌，在受到致命伤害时，会紧紧闭合，将自己锁在壳里。”
“若不能将她的神魂从这层‘壳’里唤醒，她便会永远这么沉睡下去，与活死人无异。”
“活死人”三个字，像三柄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入叶烬的心脏。
他那死寂的眼眸里，终于再次掀起了波澜，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
“怎么救？”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三个字。
李老怪看着他，神情复杂。他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
“有一个办法。”李老怪沉声道，“但希望渺茫。”
“说。”
“在大陆极东之地，有一处名为‘万药谷’的险地，谷中灵气充沛，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传说，在万药谷最深处的极寒泉眼边，生长着一种天地灵物，名为——”
“醒魂草。”
李老怪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
“此草三百年一发芽，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其花朵蕴含着一丝最本源的生命神魂之力，是唤醒沉睡神魂的唯一圣药。”
“但是，”李老怪的语气愈发沉重，“万药谷本身就凶险异常，毒瘴遍布，奇兽横行。而那极寒泉眼，更是有强大的妖兽守护，千百年来，无数想要求取醒魂草的修士，都有去无回。”
他话音刚落。
叶烬动了。
他没有问万药谷有多危险，也没有问守护妖兽有多强大。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手，用指背轻轻碰了碰凤清瑶冰冷的脸颊。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绝世珍宝。
“等我。”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许下一个最郑重的承诺。
然后，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叶烬！”李老怪急忙喊住他，“你的伤还没治！你现在这个样子去万药谷，就是去送死！”
叶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身影，在门口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孤单，而又决绝。
送死？
如果能换她醒来，那又何妨。
他的清瑶，用命为他挡住了一方世界的崩塌。
那么，从现在起，他的命，便只为她一个人而活。
李老怪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知道，谁也拦不住这个已经疯了的男人。
他转回头，看着床榻上静静躺着的凤清瑶，眼中满是忧虑。
丫头啊，你这笔投资……
怕是要连本带利，把这小子的整颗心，都给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