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我背得起。”王璟若忽然攥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传来的心跳沉稳有力,“我只怕你这样的眼睛,终有一日再不敢看这人间。”他扯下大氅罩住谢明君单薄的身子,仿佛要隔绝所有嘶鸣与焦臭。高大的剪影在帐壁上颤动如将熄的炭火,唯有一句破碎的叹息烙在她发顶:“待中原孩童皆不识刀兵...我定去阴山南麓,亲手种回被血浸透的春草。”
帐帘突然掀动,裹挟着湿冷气息的将领们鱼贯而入。胜利的余温尚未散去,帐内顿时充满了松弛的喧闹。三个归附的鞑靼部落贵族们脸上泛着红光,彼此拍打着肩膀,用沾满油脂的手撕扯着烤羊腿,谈笑间溅出几点油星。相比之下,唐军将领则显得克制许多。杜厚朴抱着胳膊靠在支撑金帐的松木柱上,眼皮半垂,仿佛对眼前的喧闹充耳不闻;杨兴业则慢条斯理地用匕首削着一块干酪,两人目光偶然相碰,又迅速移开,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意兴阑珊。
草原的功勋与缴获,于这些身经百战的唐军将领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成群的牛羊、数以万计的部众、璀璨夺目的珠宝,最终都将归入府库或分赏各处。在他们眼中,真正值得期待的,唯有那远在东北的龙化州——那才是终结这场漫长征伐的句点,是这场血与火的征程最终的归宿。
王璟若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喧嚣的金帐,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沸水中投入了一块寒冰,帐内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今日召诸位前来,只为两件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其一。”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铺在案上的粗糙地图,羊皮纸上墨迹斑驳,勾勒出草原的轮廓。“阿亦里营地虽然已在我们手中,但周围广袤的草场上仍散布着各个分支部落。”他嘴角勾起一丝锋利的弧度,如同出鞘的弯刀,“想来没人愿意在此时勒马收缰吧?”
帐内顿时爆发出粗犷的笑声。阿鲁浑萨里用油腻的袖口抹了抹沾着羊油的胡子,从那瘦削的身躯中发出与之极不相称的洪亮声音:“尊贵的将军!长生天不会允许煮熟的黄羊从嘴边溜走!”
王璟若也笑了,随意地摆了摆手:“既然是长生天的神谕,那么此时便是收割的好时节...”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倏然收敛,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春日的草原突降寒霜,“你们既然愿意奉我号令,那便记着——莫让争夺猎物的爪子,撕破了并肩厮杀的情谊!我不愿看到你们的马刀染上自己人的血。”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帐下每一张面孔:“一应所获,皆带回此处,我会让察罕诺敏公平分配。但是记住,那些部族之人也是你们的同族,若不拼死反抗,不要轻易将手中的马刀挥下,鞑靼人已经死的够多了。”众人闻言,无不躬身从命,连声称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