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狼烟

第553章 銮驾向洛阳(1)

首先如钢铁洪流般涌出城门的,是盔明甲亮、刀枪如林的禁卫精锐。他们骑乘着膘肥体壮的高头战马,身披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精良札甲或环环相扣的锁子甲,外罩象征皇家无上威严的猩红战袍,在灰暗天幕下如同一道移动的血色城墙。丈余长的精铁马槊笔直指天,锋刃在铅灰色天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悬挂在马鞍旁的强韧步弓和装满雕翎箭的箭壶,随着战马沉稳的步伐有节奏地轻轻晃动。队列森严,沉默无声,唯有甲叶摩擦与马蹄踏雪的闷响,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宣告着皇权的威严不容丝毫侵犯。他们是皇帝李存义最核心的亲军力量——龙骧卫,肩负着整个銮驾中枢的护卫重担。马蹄沉重地踏碎积雪与冻土,发出沉闷而整齐的轰鸣,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紧随其后,是皇帝李存义与皇后韩氏的庞大御辇队伍,这才是整个迁都队伍的心脏与象征。最核心的是一座由十六匹毫无杂色、神骏非凡的纯白骏马牵引的、金碧辉煌的巨大玉辂。辇车主体以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通体镶嵌金玉宝石,精雕细琢着盘龙翔凤、日月星辰的繁复图案,车窗悬挂着厚重的明黄云锦绸缎帘幕,将外界的风雪严寒与一切窥探的目光牢牢隔绝。这便是李存义与韩皇后的至尊座驾。

玉辂前后,簇拥着规格稍小但同样华丽非凡的副车,载着随行的妃嫔、年幼的皇子以及不可或缺的内侍总管、贴身宫女。其中一辆装饰尤为精巧、垂着茜红流苏帘幕的副车上,帘幕被一只保养得宜、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悄然掀起一角,露出一双顾盼生辉、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勃勃野心的美目——正是新近得宠、风头正劲的伶人刘玉娘。她虽尚未获得正式册封,但凭借皇帝的极度宠爱,已获特旨随侍在嫔妃队伍之中,其座驾的位置甚至紧邻着几位低阶妃嫔。

在御辇之后,庞大的宫人队伍与装载着皇家数代积累的奇珍异宝、宫廷御用器物以及海量日用辎重的车队,如同一条臃肿迟缓的巨蟒,在积雪泥泞中艰难地向前蠕动。沉重的牛车、骡车深深陷入被反复碾压的泥泞车辙,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呻吟,仿佛随时可能散架。负责押运的大小宦官和内侍们,在刺骨寒风中冻得脸色发青,声嘶力竭地呵斥着疲惫的牲畜,紧张地清点着车上的物品封条,脸上交织着对新都繁华的憧憬与对漫长旅途的深切忧惧。

再往后,则是更为庞大芜杂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的车驾队伍。文官们的马车装饰各异,或朴素或华美,无声地彰显着品秩的高低;武将则大多选择骑马,家眷则乘坐各式马车跟随。这部分队伍显得相对松散,官员间的寒暄交谈声、随行仆役的吆喝声、孩童不耐长途的哭闹声、车轴摩擦的噪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嗡嗡的嘈杂背景音,与前方皇家队伍那刻意维持的肃穆庄严形成了鲜明而略带讽刺的对比。

而整个庞大队伍如同巨兽身躯的外围铠甲和尾部护卫,则由王璟若全权统筹指挥的护卫大军构成。主力正是他一手打造、历经百战淬炼出来的核心精锐——广胜军!这些将士身披坚固实用的铁甲片与柔韧皮甲复合而成的战甲,大部分手持丈余马槊或腰挎锋锐横刀,背负强弓劲弩。队列中还能看到不少身材格外魁梧雄壮、宛如铁塔般的壮士,他们手持沉重的精钢陌刀,刀刃宽厚,寒光慑人,是战场上破阵攻坚、摧锋折锐的绝对核心力量。队伍中夹杂着大量辎重车辆,装载着营帐、粮秣、箭矢以及那些拆卸开来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攻城器械部件:巨大的云梯骨架用油布紧紧包裹,冲车那需要数人合抱的沉重撞锤被铁链固定,用于组装大型抛石机的粗壮梢杆和磨盘大小的炮石堆叠如山。

王璟若并未安坐于舒适的马车之中。他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戎装,外罩御寒的玄色狐裘大氅,骑在那匹神骏非凡、通体赤红的良驹“赤焰”背上,伫立在晋阳城外一处地势略高的土坡上,如同定海神针。凛冽的寒风卷着锋利的雪沫,无情地扑打在他刚毅如石刻的脸庞上,他目光如翱翔九天的鹰隼,冷静而锐利地扫视着下方这支规模空前绝后、却又因臃肿而显得脆弱不堪的庞大迁都队伍。广胜军都指挥使,同样身经百战的常春,正策马立在他身侧稍后,神情凝重如铁。

“璟若,这队伍……”常春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有些沉闷,他用力搓了搓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哈出一口浓重的白气,“辎重堆积如山,老弱妇孺更是占了小半,每日能推进三十里便是极限,这还是在天气尚可的情况下。千里迢迢奔赴洛阳,路上若再遇暴风雪阻滞,或是……流寇匪患袭扰,后果不堪设想!”他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作为深谙行军之道的宿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速度和警戒对于这样一支队伍意味着什么。

王璟若微微颔首,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成浓浓的白雾。“陛下一心求快,欲尽早入主洛阳宫阙,以彰显新朝鼎盛气象。朝中诸公,亦多有催促之声。”他语气沉静如水,但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我等能做的,唯有竭尽所能,护得这支队伍周全。传令下去:前军斥候,务必放出二十里外,沿途所有险隘、桥梁、村镇、水源,必须提前探查清楚,不留死角;左右两翼游骑,警戒范围扩大一倍,呈扇形覆盖,严密监视侧翼动静;后军务必收束紧密,派出精干小队来回巡视,绝不容许有掉队者成为流匪的目标;各营轮值警戒,口令需一日三换,夜间值哨人数加倍,篝火彻夜不息!尤其是……”他目光如电,倏然投向队伍中部那金碧辉煌、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玉辂,“銮驾所在,便是国本所系,不容有半分差池!广胜军陌刀营,随时做好向銮驾靠拢接应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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