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皇后再次用颤抖的手指打开那紫檀木匣,极其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用明黄色丝绦紧紧束着、边缘已严重磨损泛黄、甚至带有暗褐色斑点的陈旧帛书。她并未将其展开,只是将其与那半块冰凉沉重的玉佩一同郑重地、并排放在榻上的紫檀木小几上。烛光下,那玉佩温润内敛的光泽与帛书古老沧桑的质感,无声却震耳欲聋地诉说着一个家族百年的隐忍、一段被刻意遗忘的皇族血脉的沧桑与沉重。
“先祖血书在此,玉佩在此。璟若,你可以上前…验看。”韩皇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荡的沉重,“璟若,你乃陛下股肱,国之柱石,更是善儿视若兄长、最信任倚重之人!本宫今日将这天大的秘密和盘托出,非为一己之私,实乃情势所迫,危如累卵,万不得已!”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匕首,直刺王璟若眼底,仿佛要将他灵魂最深处的一切都看穿,“陛下如今被那刘氏妖妇媚术所惑,日渐昏聩,忠奸不分,猜忌功臣,苛待结发中宫,冷落嫡亲皇子!朝中伶宦当道,群小环绕,忠直之士或被贬黜远放,或缄口不言,道路以目!长此以往,朝纲崩坏,国将不国!先帝浴血奋战打下的这河东基业,危如累卵,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极度的激动、虚弱和那股支撑她的悲愤之气,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但她用力扶住冰冷的榻边,强行挺直了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脊梁,如同狂风暴雨中宁折不弯的劲竹,带着一种母仪天下的悲壮与决绝,指向一直苍白着脸、呆立一旁的李从善:“善儿!李从善!他不仅是陛下的儿子,他更是睿真皇后与代宗皇帝的嫡系血脉!他身上流淌的,是这乱世之中最纯正、最古老、最不容置疑的大唐皇室帝胄之血!是贞观开元盛世留在人间最后的一缕正统余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泣血般的控诉与最后的、孤注一掷的托付:“本宫…可以忍受冷落,可以忍受屈辱,可以看着听雨轩夜夜笙歌而凤仪宫冷灶凉羹,甚至可以…死!但善儿!他绝不能有事!大唐最后的嫡系血脉绝不能断绝于奸佞优伶之手!这万里江山社稷,祖宗基业,绝不能落入宵小之辈或虎视眈眈的外姓藩镇掌中!绝不能!”
她目光灼灼,如同两颗在绝望夜空中燃烧殆尽的星辰,死死地、几乎是贪婪地盯着王璟若,仿佛要将他最后的身影刻入灵魂:“王璟若!本宫今日,以韩氏列祖列宗之灵,以睿真皇后在天之悲泣,以代宗皇帝血书之重,以这半块‘龙凤承天佩’为凭!命你!不!是求你了!托付你了!” 话音未落,她双膝一软,竟是要对着王璟若,对着这位臣子,屈下她帝国最尊贵的膝盖,行那最大的跪拜乞求之礼!
“娘娘不可!折煞臣了!”王璟若大惊失色,魂飞魄散!一个箭步猛冲上前,在韩皇后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地板的刹那,稳稳地、有力地托住了她那瘦削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正在剧烈颤抖的双臂!入手处,只觉那臂膀冰凉刺骨,孱弱得惊人,却在微微颤抖中蕴含着一种玉石俱焚、托付江山的可怕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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