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洛阳城外的校场之上,肃杀之气冲散了初春的最后一丝暖意。三万唐军精锐已列阵完毕,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虽人数受限,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悍勇之气,依旧令人心悸。队列的核心,正是以昔日广胜军为骨干的中军,他们沉默着,眼神中却燃烧着压抑的火焰,那是为他们的前任都指挥使常春、为那位救死扶伤的钟夫人积蓄的复仇之火。
王璟若一身玄甲,外罩猩红战袍,按刀立于点将台上。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这支熟悉的军队,看到了许多旧部面孔,也看到了他们眼中深切的悲愤与对自己毫不掩饰的信任。这信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谢明君同样一身轻甲,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脸上那束二月蓝纹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目光锐利,审视着军阵,确保一切就绪。
而在点将台一侧,监军田令孜身着象征皇命的朱紫官袍,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气,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般的表情。他身后站着几名小内侍,捧着文书、印信等物,摆足了钦差架势。对于台下肃杀的军阵,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轻蔑,仿佛在看一群粗鄙的武夫。
吉时已到,号炮三响。
王璟若没有过多慷慨激昂的言辞,只是简短的军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校场:“大军开拔,目标——蜀中!”
“万胜!万胜!万胜!”三军雷动,吼声震天,尤其是广胜军阵列,吼声格外悲壮,仿佛要将胸中的郁垒尽数吼出。
田令孜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手一抖,茶水溅出些许,他皱了皱眉,掏出手帕擦拭着官袍,低声嘟囔了一句:“粗鲁!”
大军如同一条沉默而坚定的钢铁洪流,离开洛阳,向西迤逦而行。王璟若一马当先,谢明君紧随其后,杜厚朴统领着精锐亲兵组成的护卫营,寸步不离。雪狼卫的斥候前日便已经先行出发,为大军打探各处消息。而田令孜则坐在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里,由内侍和一小队象征性的禁军护卫着,走在相对安全的中军位置。
征程伊始,田令孜的掣肘便显露无疑。
大军原本按照计划路线行进,途经州县,需补充部分粮草。王璟若派出的军需官拿着兵部文书前去接洽,地方官却往往面露难色,推三阻四。这时,田令孜便会“适时”地出现,打着“体察民情、避免扰民”的旗号,暗示地方官不必完全满足军方要求,甚至故意拖延。当王璟若亲自前去理论时,田令孜便搬出“陛下仁德”、“不可竭泽而渔”的大道理,阴阳怪气地说道:“王大人,本官知道您报仇心切,可这行军打仗,也得讲究个体统不是?若是沿途搞得怨声载道,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呵呵,于王大人的清誉有损啊。”
王璟若闻言面色冰冷,盯着田令孜那副虚伪的嘴脸,强压下将其一刀斩了的冲动。他知道,如今离京不远,若是此刻翻脸,却是正中刘玉娘等人下怀。他只能命令军需官想尽办法,甚至动用部分军中携带的备用金,高价采购,勉强维持大军补给。
这一日,大军行至一处险要山谷,斥候回报,前方地势复杂,恐有伏兵。王璟若观察地形后,决定派一支精锐前锋提前占据两侧高地,掩护大军通过。
这时田令孜又坐着马车晃悠过来,掀开车帘,看了看,尖声道:“王大人,此举是否太过谨慎了?此地离叛军盘踞的剑州尚远,如此分兵,耽误行程不说,也徒耗将士体力。陛下可是盼着王大人早日平定叛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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