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负责断后、同样浑身是伤的偏将踉跄着从队伍后面追上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惨白,嘶声禀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节使大人……唐军……唐军没有全力追来,他们……他们在打扫战场,看他们的动向,旌旗所指……似乎是朝着我们的孤狼寨去了!”
康延孝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从亲兵的搀扶中滑倒。孤狼寨!那是他之前精心打造的前进基地,储存了相当数量的粮草辎重,更是通往剑州的重要门户!王璟若这是要赶尽杀绝,连根拔起,不给他任何喘息和重整旗鼓的机会!
“快!再快些!丢掉所有不必要的负重!轻装疾行!”他如同被踩到尾巴的野兽,嘶声咆哮起来,声音中充满了穷途末路的恐慌与歇斯底里。失去了野狐原的野战兵力,小小的孤狼寨在那位用兵如神的王璟若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剑州……剑州将成为他最后的堡垒,也可能……是他康延孝的葬身之地,是他野心梦想的最终坟墓!
残阳如血,将那惨烈余晖泼洒在同样被血色与恐惧浸染的剑州城头。当康延孝带着不足三千、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残兵败将,仓皇如丧家之犬般逃回城下时,城头守军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哗然之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出征时的五万大军,旌旗蔽日,气势如虹,归来时竟只剩下这寥寥残兵,如此凄惨狼狈的景象,比任何战报都更具冲击力。恐慌与绝望的情绪,如同致命的瘟疫,迅速在守城将士乃至整个剑州城中蔓延开来,沉重的阴霾笼罩了这座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城池。
剑州州衙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曾经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厅堂,此刻却弥漫着浓重的失败气息。康延孝瘫坐在那张宽大却冰冷的紫檀木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厅堂绘有祥云仙鹤的穹顶,仿佛那上面正映照着他支离破碎的命运和图景。
几名仅存的核心将领,如同泥塑木雕般垂手肃立在下首,个个面色灰败,眼神闪烁,不敢与康延孝对视,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触怒了这位已然处于崩溃边缘的主帅。空气中,除了失败者的颓丧,还混杂着金疮药的刺鼻气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坟墓的腐朽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如同鬼魅般从厅外廊下传来。这脚步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与府内凝滞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灰布长袍,身形瘦削,面容精悍,眼神阴鸷如鹰隼的老者,悄无声息地踱步走了进来,正是拜火教左使,郑三。
郑三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扫过在场如丧考妣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康延孝身上。他那阴鸷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轻蔑与更深层次的忧虑。他走到康延孝面前,并未像其他人那般惶恐,只是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蛊惑人心的安抚力量:“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挫折,何必如此灰心丧志,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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