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狼烟

第725章 寒夜暖曦生(3)

他征战半生,见惯了尸山血海,习惯了生死一线,心志早已被打磨得冷硬如钢。但在此刻,这身为人父的极致喜悦与这弱小生命的全然依赖,却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轻易地融化了他所有的伪装与防御。如果说托云的来临是给了他巨大的震惊,那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便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喜悦。

“我……我进去看看明君。”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伤病带来的沙哑,但那沙哑之中,却注入了一种鲜活的、充满生气的力量,与平日表现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仆人推动轮椅,小心翼翼地将他送入尚弥漫着淡淡血腥与草药混合气息的产房。房内为了保持温度,门窗紧闭,烛光摇曳,显得有些朦胧。谢明君疲惫地躺在铺着软缎的床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前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着皮肤,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弱。但她的眼神,却如同被泉水洗过的星辰,明亮,温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幸福的光芒。看到丈夫进来,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虚弱却无比动人的笑意。

“璟若……”她轻声唤道,声音虽微弱,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在王璟若的心上。

王璟若操控轮椅靠近床边,立刻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妻子从锦被下伸出的、依旧有些冰凉的手。他的手心温热,试图将这份暖意传递过去。“明君,辛苦了。”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最终却只化作这最简单、最质朴,却也最情深义重的五个字。

他看着妻子疲惫却幸福的容颜,脑海中闪过她当年在广胜军中英姿飒爽的模样,闪过她随自己辗转征战、不离不弃的身影,闪过她脸上那道为她增添几分刚毅的二月蓝纹绣……如今,她又为自己忍受巨大痛苦,诞下血脉延续。心中那股混杂着怜爱、感激、愧疚与无比珍视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谢明君微笑着,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地投向稳婆小心翼翼抱回床边的孩子,眼中流淌着如同春水般柔和的母性光辉,声音轻软:“你看,我们的孩子……他的眉眼,像你多一些,尤其是这鼻梁……”

王璟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那小小的、依偎在母亲臂弯里、仿佛找到了全世界最安全港湾的生命,心中最坚硬的部分也被彻底软化。他俯下身,在谢明君汗湿的、微凉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极其轻柔、却饱含着无尽情意的吻,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我看更像你。像你一样坚强,一样勇敢,一样……美好。” 他顿了顿,握紧她的手,“谢谢你,明君。给了我一个家,更给了我……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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