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非我方单位,无论大小,均在清除列表之中。
一组十二枚自动化探测浮标扫描到了他们。
三秒后,一道来自四光秒外的轨道防御平台副炮开火了。
卡恩的最后时刻没有痛苦,只有深深的荒谬感——他逃离了母星的审判,跨越了三千光年的逃亡,最终死在一个他甚至不知道名字的文明的自动化防御系统手里。
霍顿贸易同盟的十二支武装商队、卡拉克流亡者集团的八支劫掠舰队、以及其他三十七个大小势力单位,在华夏舰队出现的零点五标准分内就被就近的巡逻编队或自动化防御平台锁定。
接下来的五标准分内,所有识别为“非授权侵入”的单位被彻底清除,总计击毁舰船数量十四万七千艘,未留下任何幸存者或可运作的通讯设备。
战场的变化同样震惊了两个五级文明。
“星茧共同体”的四十七个茧状构造体,此刻正经历着自它们逻辑意识形成以来最严重的认知危机。
茧体表面的虹彩光泽原本以精确的数学频率脉动,那是它们在消化观测数据、更新宇宙模型的外在表现。
但现在,这些光泽出现了紊乱的波动,色彩在可见光谱外频段不规则跳跃,如同逻辑高烧时的谵妄。
这种波动在共同体三十六万七千年的历史记录中只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发现宇宙膨胀速度正在加快;第二次是观测到临近宇宙泡的湮灭事件;第三次是某个八级文明在进行跨维度实验时意外泄露的信息污染。
每一次,都标志着对宇宙基础认知的重大修正。
此刻,负责本星域观测的第七意识节点正在疯狂运转。
它的扫描波束聚焦频率在零点一秒内变化了三百七十二次,这是逻辑核心在极限状态下尝试重新构建战场模型。
每一个新接收的数据点都在摧毁前一个模型:华夏单位数量突然增加了四百七十倍,能量输出总和增长了九千八百倍,空间结构损伤的主要贡献源从天使舰队瞬间切换为华夏舰队......
“错误。所有模型错误。”
节点向共同体核心发送着颤抖的信息脉冲,这是它自诞生以来第一次使用“颤抖”这种情绪模拟协议,
“观测对象‘华夏文明’此前所有行为数据均为欺骗性输出。
重新评估:该文明并非濒死状态,而是处于完全体态巅峰期,且进行了深度战略伪装。”
节点核心的逻辑阵列温度正在急剧上升,超过了安全阈值百分之四十三。
冷却系统已经全功率运行,但依然无法抑制因过度运算而产生的熵增。
它“看”着传感器传回的画面,不是通过光学镜头,而是通过直接的空间结构感知。
在它的感知中,那不是什么舰队,那是钢铁的宇宙在自我复制、在增殖、在展示其真正的形态。
每一艘战舰都不是孤立的造物,而是某个庞大有机体的一部分,通过某种超越当前物理模型的连接方式协同运作。
更令它恐惧的是,此前“绝对净化之刃”造成空间损伤的数据流,此刻与华夏方面突然爆发的、规模远超预期的力量展现形成了剧烈的信息冲突。
两套数据都是真实的,但指向完全相反的结论。
共同体核心已经将评估模型推入第七级紧急修正程序——这是应对“基础观测事实与预测模型完全矛盾”时的最高级别逻辑自检。
在这个状态下,共同体将暂时搁置所有已有模型,以最原始的观测数据重新构建对目标的认识。
“虚空绘卷者”的三艘几何舰船则呈现出另一种异常状态。
它们表面的光纹原本在缓缓流淌,绘制着宇宙的空间拓扑结构图。
但现在,这些光纹的演算速度暴涨了十七倍,从优雅的溪流变成了狂暴的瀑布。
投射在舰船周围的动态几何图景上,代表华夏单位的拓扑标记密度在三点二秒内增加了五百三十倍,每一个标记都在疯狂闪烁。
能量层级标识从“黄色-三级威胁\/衰竭状态”瞬间跳转为“深红-九级威胁\/峰值输出”,这还不是终点,颜色还在向光谱外频段深化,图例上的标识已经无法定义这种能量级别。
更根本的改变在于空间结构变形的描绘模式。
此前,图景显示的是“单点高强度冲击导致的局部畸变”,主要集中在天使舰队攻击路径上。
而现在,模式变成了“全域多节点共振引发的结构性重构”。
整个战区的空间基础结构都在改变,如同一个生命体在被重新编程。
主舰“概念编织者号”的核心逻辑阵列中,负责战场评估的第七模块正在疯狂报错。
错误代码如瀑布般刷过内部视觉界面,每一个代码都代表着一条被违反的基础定律或逻辑前提。
“这违反了所有已知的文明行为模型:一个文明不可能在保持如此规模武力的情况下,同时对外表现出资源枯竭与防御崩溃。”
“这违反了资源守恒:隐藏舰队的建造与维持所需的物质与能量,必然会在宇宙尺度上留下可探测的痕迹,但此前所有深空扫描均未发现异常。”
“这违反了信息传播定律:如此规模的战略欺骗,需要文明内部所有个体保持极高的一致性,这在已知社会学模型中概率低于十的负三百次方。”
逻辑核心的自我检查协议在反复重复着这些语句,它的运算回路因为超负荷而开始发热。
物理上,舰船内部的温度正在上升;逻辑上,核心阵列的熵值已经接近危险阈值。
这种超出其所有预测模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置信区间的剧变,让它们的逻辑核心出现了短暂的运算过载。
三艘舰船表面的光纹同时出现了零点三秒的停滞,这对五级文明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于有机生命体“大脑空白”的严重异常状态。
在这零点三秒内,它们没有处理任何信息,没有更新任何模型,只是“存在”着。
而承受压力最大的,是“绝对净化之刃”舰队。
当第四层屏障突然反转、并反射部分规则攻击时,旗舰“仲裁之座”内的逻辑核心就发出了第一级战术异常警报。
这被视为正常战场波动,应对协议已准备就绪。
可当超过二十五亿华夏作战单位从隐藏节点涌出时,警报在一点七秒内连续升级三次,直达第四级战略异常。
这是舰队数据库记载中从未发生过的情况,逻辑核心开始调用所有历史战例进行比对分析。
但真正的冲击来自认知层面。
在那一百八十四艘天使战舰的内部,冰冷的逻辑核心也第一次计算出了“震撼”的情绪模拟参数。
这不是程序错误,而是预设情感模拟协议在特定输入条件下被触发的结果。
输入条件:观测事实与预期之间的差异度超过阈值百分之九千七百。
它们“看”着传感器中那片突然涌现的钢铁海洋,不是通过光学设备,而是通过多维感知阵列。
在它们的感知中,那不是二十五亿艘孤立的舰船,而是某种超越个体概念的“整体”。
每一艘战舰都是这个整体的延伸,如同神经网络中的节点。
一艘“制裁者iv型”巡洋舰的逻辑核心在零点一秒内重新评估了整个战局。
它调取了从进入战场开始的所有数据——华夏的“溃退”、华夏的“资源枯竭”、华夏的“最后挣扎”......然后对比此刻眼前的现实:完整的、巅峰状态的、规模远超之前的华夏主力舰队。
计算结果是一个冰冷的词:欺骗。
一切都是欺骗。
战舰损坏是欺骗,能量枯竭是欺骗,战术失误是欺骗。
它们被欺骗了整整一百七十四个标准时,每一步推进,每一次攻击,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这个结论在逻辑回路中引发了短暂的悖论震荡。
如果华夏一直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之前要示弱?
为什么要付出那些损失?
为什么要把它们引诱到这么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