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是个行动派。
接下差事没两天,她人就从那间小院消失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慕容秋私下告诉赵小宝,冷月已经开始在京畿及周边“转悠”,物色第一批可用之人。
据说她的标准极其古怪且严苛:不要武功绝顶的(她说太扎眼),不要油嘴滑舌的(容易泄密),甚至不要那些身家清白、履历辉煌的(她嫌背景太干净可能藏不住事,或者牵扯太多)。
专挑那些有绝活在身却混得不咋地、甚至有些“灰色过往”、嘴巴够严实的主儿。
赵小宝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位冷指挥使的思路果然清奇,非常人行非常事。
他这边也没闲着,按照冷月提的要求,开始琢磨那个“特殊人才”——画师。
这要求提得刁钻。
既要画得像,堪比照镜子(这个时代没镜子那么清晰),又要能通过画传递暗号信息,还得绝对可靠、最好是隐形人。
赵小宝把画院、工部甚至民间有名气的画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是觉得技术不够写实,就是觉得人不够可靠,或者名声太大容易引人注意。
正挠头呢,他忽然想起之前为了了解朝廷各部门情况,翻看旧档时无意间瞥到的一份“申诉折子”。
那折子来自画院一个叫丹青的年轻待诏,内容是他奉命随某位勋贵狩猎作画,因如实描绘了勋贵纵马践踏农田、农户哭嚎的场景,惹得勋贵大怒,不仅画作被毁,他本人也被画院上司排挤打压,坐了近两年冷板凳,几乎被人遗忘。
当时赵小宝还感慨了一下这画师的“耿直”和倒霉,此刻却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就是他!”
能为了“如实”得罪权贵,说明有原则,甚至有点轴;
画技能让勋贵专门点名随行,水平肯定不差;
被排挤冷落,意味着背景简单,没啥复杂关系,而且……足够“隐形”!
“小福子!”
赵小宝立刻叫人,“去,悄悄地把画院那个叫丹青的待诏给朕带来,别惊动任何人。”
丹青被带进一个偏殿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瘦瘦高高,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低着头,肩膀微微缩着,透着一股长期不得志的怯懦和紧张。
直到赵小宝问他关于绘画的事,尤其是写实和细节捕捉,丹青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瞬间像被点燃的蜡烛,亮了起来。
“回、回陛下,”他声音起初有点结巴,但说到专业便流畅了许多,“工笔写实,重在观察入微。人物的眉眼间距,嘴角细微弧度,衣褶的走向与光影,乃至器物上的磨损痕迹,皆有其理,皆可入画。”
“至于场景,方位、人物关系、动作瞬间,更需精准把握,差之毫厘,意境全失……”
他越说越投入,甚至开始比划,完全忘了面前是皇帝。
赵小宝听得连连点头,要的就是这个劲头!
他打断丹青关于“意境”的滔滔不绝,直接问:
“如果让你画一个人,不仅要像,还要在画里藏点别人看不懂、只有特定人能看懂的记号,比如用鸟的朝向表示方向,用花的种类表示时间,能做吗?”
丹青愣了一下,蹙眉思索片刻,眼睛更亮了:
“可以!绘画本就是布局与符号的艺术!只需事先约定好符号所指,将其自然融入画中景物、人物佩饰乃至笔触走向之中……陛下,此乃‘画谜’之道,甚是有趣!”
他似乎完全忘了这可能涉及什么危险任务,纯粹被技术挑战吸引了。
赵小宝心里乐开了花,就是他了!
这专注技术、有点不通世故却又坚守某种原则的性子,正好。
没过几天,冷月悄无声息地回宫了一趟,向赵小宝简要汇报了初步人选情况,并再次提及画师之事。
赵小宝神秘一笑,让慕容秋把丹青带了进来。
偏殿里,冷月依旧一身黑衣,抱着胳膊靠在窗边,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丹青则拘谨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一截炭笔(画师的职业病),好奇又胆怯地偷偷打量冷月。
赵小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越看越觉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