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声忽起,如九天流云倾泻而下,清越婉转,空灵得不染半分尘俗。
时而如溪涧清泉叮咚,时而如月下鸾鸟轻啼,瞬间压过了大厅里残余的喧闹,连窗外的雨声都似成了陪衬。
众人下意识收了声,纷纷抬眸望去,眼底满是期待。
只见二楼雕花栏杆后,几道素白身影翩然跃下,水袖翻飞如流萤逐光,身姿轻盈得仿佛踏风而行。
落地时足尖轻点,旋身起舞,裙摆绣着银线雨纹,随着舞步流转,恰似雨丝缠绕、云絮纷飞。
配上那摄人心魄的箜篌声,众人皆屏息凝神,仿佛魂魄都被卷入这仙乐曼舞之中,早已忘了身在集谛堡的雨夜酒楼。
一曲舞罢,舞姬们盈盈躬身,如花瓣般散去。
正当众人意犹未尽时,一道更绝的身影从天而降——白衣胜雪,墨发间仅簪着一支冰晶发簪。
满头银丝如月光倾泻,垂落肩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清绝得宛如冰雪雕琢的仙子。
她足尖落地时轻无声息,手中横抱一架嵌着珍珠的箜篌,正是去影楼头牌白如雪。
“咚——”箜篌尾音轻颤,余韵绕梁。
旁边的小厮上前一步,手持字条高声喊道:“本月诗会正式开场!今夜主题,便是窗外这一场秋雨。”
“凡能拔得头筹者,即可成为如雪姑娘的入幕之宾!”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炸开了锅。宾客们纷纷鼓掌喝彩,声浪险些掀翻屋顶。
二楼雅间里也传来阵阵叫好声,有人已迫不及待地唤来侍从取笔墨,眼底满是志在必得的热切。
连缩在角落的肖屹潇都忘了窘迫,直勾勾看着舞台中央的白如雪,瞳孔放大,一时竟看呆了,嘴角不自觉微微张开。
靠近舞台的席面上,一名锦袍公子起身,抬手向白如雪躬身行礼,姿态故作风雅,眼底带着刻意的讨好。
直起身时,他摇头晃脑,拖着长腔吟道:“夜雨敲窗彻夜鸣,声声单调少风情。”
“卧听至晓无新意,只把芭蕉打尽青。”
诗句刚落,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喝彩声,“好诗!”“贴合雨夜主题,妙哉!”的赞叹此起彼伏。
连二楼雅间也传来几声附和的击掌,锦袍公子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挺胸抬头,接受着众人的追捧。
眼神时不时瞟向白如雪,期待着她的赞许。
而角落里的肖屹潇,早已没了方才被白如雪惊艳的失神。
他面前的酒壶已空了大半,一手执杯,一手不断给自己续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淌,烧得胸腔微微发烫。
酒精渐渐上头,脑子也变得昏沉,那些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几分。
他瞥了眼台上受众人追捧的白如雪,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心里暗忖:这地方的妹子确实个个貌若天仙,可再好的皮囊,摸上去也冷得像冰,半分暖意都没有。
这里太危险了。动辄便是刀光剑影,一言不合就可能丢了性命。
霸道的父亲多帅、狠辣的胡云,还有方才那个色厉内荏的假和尚,哪一个不是藏着獠牙?
这几天的经历,比他前世二十多年的人生还要跌宕惊险。
他灌下一大口酒,眼底泛起几分迷茫与疲惫,眉头微微皱起。
救他的那位兄弟不知生死,前世的日子虽平淡,却有妻子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
可现在,他孤身一人困在这陌生的世界,步步惊心,只能靠着酒精麻木神经,暂时卸下满身防备。
酒液入喉,辛辣感压过了心头的酸楚,肖屹潇趴在桌上,眼神渐渐涣散。
耳边的喝彩声、箜篌声都变得模糊,只有心底那点对前世的思念,愈发清晰,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厅内喝彩声还未平息,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只见一名小厮气喘吁吁地疾跑下楼,额角满是冷汗,手中高举着一张字条,放声喊道。
“二楼黄字号雅间,功德寺二释子有诗一首——雨锁长街夜寂寥,滴沥声中岁月消。”
“无花无月无清景,只逐残灯伴寂寥!”
诗句刚落,满堂瞬间爆发出更热烈的喝彩,“好一个‘只逐残灯伴寂寥’!”
“意境深远,比方才那首更胜一筹!”赞叹声此起彼伏。
连舞台上的白如雪都抬眸,望向黄字号雅间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指尖轻轻拨动了一下箜篌弦。
就在此时,二楼天字号雅间忽然传来一声冷冽的冷哼。
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戾气,硬生生压过了厅内的喧闹:“白如雪是我的,谁也别想伸手——敢伸手的人,都得死!”
话音落下,雅间内一道身影抬手招了招,身旁侍女立刻躬身上前,听候吩咐。
“去黄字号雅间,叩门传话。”男子语气阴鸷,字字透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眼底翻涌着浓烈的占有欲,“就说丹杰林史项,有请贵人移步天字号一叙。”
侍女领命,轻步下楼,来到黄字号雅间门前,轻轻叩门,声音恭敬:“贵人安,有客到访。”
门内传来假和尚威严的声音:“何事?”
“回贵人,丹杰林史项大人有请您前往天字号雅间一聚。”侍女恭敬回话,头垂得更低。
假和尚闻言,语气骤冷,带着几分不屑与忌惮:“丹杰林?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管去影楼了?不送。”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震得门框都微微发颤。
侍女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只能悻悻返回天字号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