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凶险至极,多待一秒便多一分殒命之危。
两人心有灵犀,同时运起内劲,后背相抵猛地发力。
借着彼此的推力双双弹向楼梯口,身形尚未落地。
便已拧身疾奔,脚掌踏在石阶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身后血潮如影随形,「断生印」的威压与梵蒂癫狂的笑声在耳畔紧追不舍。
连石阶都在血潮的冲击下微微震颤,两人只觉头皮发麻。
不敢有丝毫停留。
两人足尖点地,沿着楼梯疯了般向下狂奔。
衣袂翻飞间带起阵阵风啸,身后血潮追击的滋滋声与梵蒂的嘶吼声始终如影随形。
终于冲破塔门的刹那,刺眼天光涌入眼帘。
出口处竟聚集着不少幸存者——狄迦正斜倚在门框上。
脸上挂着温厚无害的笑容,与从一二层逃出来的白刃等人闲聊。
仿佛塔内的血腥屠戮与他毫无干系,神色轻松得令人发指。
肖屹潇见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怒火瞬间冲顶。
积压的惊惧与愤懑尽数爆发,他不等身形站稳。
猛地纵身跃起,右腿裹挟着劲风,狠狠一脚踹在狄迦的屁股上。
“好你个伪君子!里面都乱成炼狱了,你居然在这里装模作样!”
狄迦猝不及防被踹得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脸上的温厚笑容僵了一瞬。
转头看向肖屹潇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却依旧带着几分无辜与委屈:“肖兄何出此言?我等在此等候多时。”
“正为你们忧心呢。”
云强胸中怒火亦是难平,反手抽出腰间佩剑。
寒光一闪间,剑尖已稳稳抵在狄迦颈侧。
剑刃贴肤的凉意让狄迦瞬间敛了嬉皮笑脸。
脖颈下意识绷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呵呵,狄迦是吧?”肖屹潇气得发笑,胸腔起伏不停。
指着他的鼻子怒斥,“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合着我们在塔里九死一生,你倒在这儿悠哉闲聊!”
他懒得再多废话,拉起云强的手便往拴马处走去。
“赶紧回你的功德寺,别在这儿碍眼!拜拜了您嘞!”
身后狄迦涨红了脸,对着两人背影愤愤嚷嚷。
“爱信不信!本释子还不稀罕跟你们纠缠!”
眼底的阴鸷愈发浓烈,却碍于云强的剑不敢发作。
肖屹潇与云强翻身上马,外围等候的光军迅速列队跟上。
马蹄踏碎尘土,朝着梵音镇疾驰而去。
回到镇上居所,两人草草收拾了行囊。
便转向清涧驿方向——那是依清风涧而建的驿站小镇。
往来武者、僧人皆在此补给休整。
正是暂避风头、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不到半日,一行人便抵达清涧驿。
客栈房间内,被狄迦背叛的郁气仍在胸中翻腾。
肖屹潇越想越窝火,猛地抽出腰间玉牌。
唤来一名心腹光军:“你即刻赶回功德寺,把后院草场那个非主流请来。”
“如有我母亲阻拦,就说本世子不去成人礼也罢!”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地补充道。
“记得带他去一趟大日如来舍利塔,让他进去舍利塔一试。”
“我们会放缓行程等他,务必将人安全带到。”
光军领命离去,肖屹潇望着窗外暮色。
喃喃自语:“是福是祸,就看你这小子的造化了。”
连日奔逃与恶战早已耗尽心力,话音刚落。
倦意便如潮水般涌来,他倒头便睡,连外衣都未来得及脱下。
夜半时分,客栈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佝偻的身影踉跄而入,正是梵蒂——她此刻早已没了塔中疯魔的模样。
满头青丝化作霜白,光滑的肌肤布满皱纹。
原本窈窕的身形佝偻如老妪,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妩媚与威严。
真是成也舍利,败也舍利。昔年梵蒂与梵律借舍利塔中高僧精血修炼。
及时脱身后方得容颜永驻、功力精进。
如今舍利之力反噬,她一身修为尽散。
连驻颜之术也随之崩塌,才沦落到这般风烛残年的境地。
她扶着门框勉强站稳。
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破烂的僧袍,指节泛白。
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世子殿下……求您救我。”
她抬起布满皱纹的脸,昏暗中那双赤红眼眸竟泛起几分哀求。
语气卑微到了极点,“我愿认您为主,此生唯您马首是瞻。”
“只求您给我一线生机!”
“我要你认主做啥?”肖屹潇被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
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警惕与不解。
“你这前倨后恭的,又是搞的什么鬼?”
“莫不是还想耍花样骗我!”他虽心生不忍,却没忘了舍利塔中那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象。
眼神中满是戒备,不敢轻易轻信。
梵蒂枯瘦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声音愈发微弱,带着一丝绝望的恳切:“世子殿下,我已功力尽失。”
“再无害人之力。”她抬眼望着肖屹潇,眼底赤红褪去些许。
只剩卑微的祈求。
“我知晓功德寺的隐秘,也清楚舍利塔的真正玄机。”
“还有当年……那些情报,都愿献给殿下。”
“请您信我这最后一次!”
肖屹潇沉默半晌,看着她满头霜白、狼狈不堪的模样。
终究是软了心肠,长叹了口气:“罢了,折腾了大半宿。”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转头吩咐客栈伙计:“给她安排一间僻静的房间。”
“再端点热水和吃食过去,别怠慢了。”
说罢便转身回房。
只是心中依旧疑窦丛生——这梵蒂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她口中的隐秘与玄机,又藏着怎样的阴谋?
夜色渐深,客栈内的寂静下,暗流仍在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