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酒,还没温好

第7章 阿瑶与抉择

沈逸尘的住处藏在玄心城最偏的巷尾,院墙是旧砖砌的,爬着几株枯萎的牵牛花,院里栽着株半人高的桃树苗——是上个月从雾隐村带回来的,根系还裹着雾隐村的黑土。他当时蹲在院里挖坑,谢昭言还打趣他:“沈少主也会做这种粗活?”他那时笑着回:“等风波平了,就把它移去雾隐村的田埂边,明年春天就能开花,到时候我们在桃树下温酒,正好。”

可此刻,桃树苗的嫩叶被深秋的风刮得瑟瑟发抖,叶尖都卷了边,像极了他揣在怀里、还没捂热的传讯信。

他刚和谢昭言、赵师兄分开,约定好赵师兄去联络问心宗旧部,谢昭言去找苏轻语对接狐族修士,自己则回住处取锁妖塔密道玉佩,刚推开院门,就见石台上压着封染血的信。信封是陵光阁弟子专用的青竹纸,封口的火漆裂成了两半,信纸从缝里露出来,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点点血渍,一看就是仓促间写的——是林砚的笔迹,林砚跟着他爹沈青山十几年,一手字向来工整,能把字写得这么乱,可见当时有多急。

“少主,速归!李贼背信弃义,雾隐村阿瑶今早被押至刑场,当场处决,尸体已悬于北城门示众!剩余十九个孩子仍在锁妖塔底层,看守比昨夜严了三倍,我已让弟子悄悄盯着,切勿冲动,勿中李贼激将之计!”

“阿瑶……”沈逸尘捏着信纸的手指猛地收紧,青竹纸被他攥得发皱,血渍蹭在指尖,凉得像冰,却又烫得他心口发疼。他猛地想起昨日李长老掏出来的那张画像——扎着两根羊角辫,碎花布裙,怀里抱着只黄布老虎,针脚有些歪,却是阿瑶姐姐亲手缝的,和阿禾怀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去年在雾隐村,他帮村民修灵脉,阿瑶总跟在他身后,扎着羊角辫,踮着脚喊“沈哥哥”,手里要么攥着刚摘的灵雾果,要么捧着半块烤灵谷。有次他练剑累了,坐在田埂上歇着,阿瑶凑过来,把温热的灵雾果塞进他手里:“沈哥哥,吃这个,甜!阿娘说,吃了灵雾果,就有力气打坏人了。”

阿瑶的娘,是雾隐村的接生婆,去年洪水冲毁村子,她冒着雨帮孕妇接生,自己却淋了雨,染了寒症,没撑过半个月就走了。临走前,她拉着沈逸尘的手,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沈公子,我就这一个女儿,阿瑶还小,以后要是玄心城那边有动静,求你多照拂她几分,别让她受委屈。”

他当时拍着胸脯应下:“阿瑶姐姐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阿瑶。”

可现在,林砚说她被处决了,尸体还挂在城门上示众。

沈逸尘的呼吸骤然急促,胸口像堵了块巨石,他踉跄着冲出院子,青鸾剑在腰间撞得“哐当”响,剑穗扫过衣摆,连带着怀里的密道玉佩都硌得肋骨生疼。路上的修士见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猩红得吓人,手里还攥着染血的信纸,都吓得往路边躲,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这不是陵光阁的沈少主吗?怎么跟疯了一样?”“听说他跟问心宗的余孽混在一起,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呼啸着,像是阿瑶甜甜的“沈哥哥”,又像是阿瑶姐姐临终前的托付,搅得他脑子嗡嗡作响,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玄心城的北城门楼有三丈高,悬着面玄色大旗,绣着“玄门”二字,风吹过的时候,旗面猎猎作响,遮住了半座城楼。而此刻,那面大旗旁边的城垛上,挂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阿瑶。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碎花布裙,裙摆被血浸成了深褐色,原本扎得整齐的羊角辫散了,头发黏在脸上,怀里的黄布老虎掉在城楼脚下,被路过的修士踩得变了形,黑珠子做的眼睛滚落在青石板缝里,再也看不见了。

城楼下围了足有几十号修士,大多是来看热闹的,有人抱着胳膊,指着城楼上的阿瑶,语气里满是鄙夷:“半妖就是半妖,留着迟早是祸根,李长老处决得好!”“听说这小丫头是雾隐村来的,雾隐村早就跟妖域勾搭上了,处决她也是给其他人提个醒!”

“你放屁!”沈逸尘猛地冲过去,一把推开说话的修士,那修士踉跄着摔在地上,刚要发怒,看清是沈逸尘,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沈逸尘仰着头,盯着城楼上的阿瑶,眼泪顺着脸颊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才四岁!她连剑都握不住,连‘妖’和‘人’都分不清楚,她犯了什么错?你们凭什么说她是祸根!”

人群里静了一瞬,随即有人小声嘀咕:“沈少主这是魔怔了?为了个半妖,跟我们置气?”“就是,玄门规矩摆在这,半妖通妖,本就该处决,他这么护着,怕不是也跟妖域有勾结?”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沈逸尘的耳朵里,他刚要发作,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拉住,力道不大,却带着熟悉的温度。他猛地回头,就见谢昭言站在身后,青布劲装沾着尘土,鞋面上还有泥点,显然是刚从城外赶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匀:“逸尘,别冲动。”

谢昭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人的力量,他抬手帮沈逸尘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神里满是心疼:“李长老就是想激怒你,你一乱,就中了他的计,到时候别说救剩下的孩子,连你自己都保不住,阿瑶的仇也报不了了。”

“他杀了阿瑶……”沈逸尘的声音抖得厉害,他伸手抓住谢昭言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我答应过阿瑶姐姐,要护着阿瑶的,我没做到……我看着她长大,她还喊我沈哥哥,她才四岁啊……”

说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靠在谢昭言的怀里,像个憋了太久的孩子,终于哭出了声。城楼下的风还在吹,带着城楼上面尸身的凉意,谢昭言轻轻拍着他的背,自己的眼眶也红了——他也见过阿瑶,那个总跟在沈逸尘身后、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城楼上的一具尸体?

“我知道,我都知道。”谢昭言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依旧坚定,“可我们现在不能哭,哭解决不了问题。阿瑶死了,我们不能让她白死,剩下的十九个孩子还在锁妖塔底层等着,我们要是垮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沈逸尘慢慢止住哭声,他抬起头,看着谢昭言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和他一样的怒火与坚定。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指腹蹭过眼角的血渍(刚才攥信纸时蹭上的),心里的绝望渐渐被一股狠劲取代。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谢昭言面前。玉佩是墨玉做的,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不是陵光阁的图腾,反而像迷宫一样绕来绕去,边角被磨得光滑,显然是常年带在身上的:“这是我从爹的书房暗格里找到的,是锁妖塔的密道玉佩。当年修建锁妖塔时,为了防备塔内妖物作乱,特意修了条密道,从塔西侧的枯井通到底层牢房,只有历代陵光阁阁主和玄门盟主知道,李长老大概没料到,我爹会把这玉佩留给我。”

谢昭言接过玉佩,指尖摸过上面的纹路,眉头微微皱起:“你想怎么做?假意答应李长老,把我送进锁妖塔?”

“是。”沈逸尘点头,眼神清明得很,没有丝毫犹豫,“李长老要的不是我,是你——他怕你拿着破妄镜,再翻出当年问心宗的旧案,也怕你坏了他灭灵阵的事。他用孩子和我爹威胁我,就是笃定我会妥协,我就顺着他的心思来。”

他顿了顿,又仔细解释,生怕谢昭言担心:“明天我带你去锁妖塔门口,李长老肯定会派侍从跟着,我会借口‘怕你逃跑’,亲自押着你走,路过西侧枯井时,我会故意绊一下,趁侍从不注意,把密道玉佩塞给你,再引开他们,你就趁机从枯井进密道,直接去底层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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