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秋的风裹着草木碎屑，掠过李家坪的田垄，将晒场上的谷壳吹得簌簌作响。李望川站在村西的土坡上，望着脚下错落分布的茅草屋，眉头微蹙。这些屋子大多是黄土夯墙、茅草覆顶，历经岁月侵蚀，墙体早已斑驳开裂，不少屋顶还塌陷了一角，露出黢黑的椽子。前几日一场秋雨，更是让三户村民的房屋漏得不成样子，夜里只能挤在邻居家暂避。
“李大哥，这茅草屋实在不顶用，再这么下去，冬天来了可怎么熬？”李锐跟在身后，指着不远处一间摇摇欲坠的茅屋，语气里满是担忧。入秋以来，风多雨密，村里的房屋隐患越来越明显，若是寒冬再遇上暴雪，怕是要出人命。
李望川点点头，目光落在土坡下一片裸露的红土崖上。这片红土质地坚硬，黏性十足，是烧砖的好材料。前世在基层工作时，他曾参与过乡村危房改造，对烧砖的流程与技巧颇有了解。“茅草屋挡风不御寒，防雨不防涝，确实该换了。”他沉声道，“咱们就用这片红土烧砖，先建一座砖窑试试水，后续再添两座，让砖窑日夜不停烧制，源源不断出砖，才能满足新农村建设的需要，让村里家家户户都住上砖瓦房。”
“烧砖？”李铁柱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满是疑惑，“俺听说烧砖得有窑，还得懂火候，不然烧出来的砖要么脆得一捏就碎，要么就烧不熟，根本没法用。而且建全村的砖瓦房，得要多少砖啊，一座窑怕是烧到猴年马月都不够。”村里老一辈也曾尝试过烧砖，可要么窑塌了，要么砖成了废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更别提供应全村建房了。
“一口吃不成胖子，一座窑也烧不完全村的砖。”李望川蹲下身，抓起一把红土，在掌心揉搓着，“这红土黏性好，含铁量高，只要配比得当、火候控制得宜，烧出来的砖定能坚如磐石。咱们先建一座圆窑练手，掌握了技巧，再在旁边扩建两座，三座窑轮流装窑、烧窑、出窑，砖的供应就能跟上来。新农村建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砖窑得常年烧着，才能一步步把全村的茅草屋都换成砖瓦房。”
吴钩与石破山也闻讯赶来，两人皆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砖瓦房的好处，更明白批量烧砖的重要性。“烧砖建房是长久之计，不仅能改善村民居住条件，日后加固鹰嘴崖山寨、修建道路，都需要大量砖块。”石破山看着红土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只是烧砖工程量不小，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还得专门挑选人手学习烧砖技艺，确保砖窑能持续稳定出砖。”
“此事我已有盘算。”李望川道，“赵大牛为人踏实肯干，就让他负责组织村民取土、和泥、制坯，保证砖坯供应不断；李石头心灵手巧，悟性极高，让他跟着我学习建窑、控火的技巧，日后负责三座砖窑的烧造；再挑选五十名青壮，分成取土组、制坯组、烧窑组、搬运组，各司其职，轮流劳作，人歇窑不歇。”他顿了顿，又道，“烧砖所需的木材，就让赵二虎带领护卫队的人进山砍伐，优先选松、柏、栎等耐烧的硬木，务必保证供应；赵云英与李婉儿负责后勤，准备吃食、饮用水，确保大伙儿能安心干活。”
众人纷纷领命，各自忙碌起来。消息传回村里，村民们无不欢欣鼓舞。住上砖瓦房，建成新农村，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梦想，如今李望川要带领大家一步步实现这个愿望，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
次日天刚蒙蒙亮，五十名青壮便聚集在红土崖旁。赵大牛早已带着人清理好了空地，用绳子划分出取土区、制坯区、晾晒区、窑址区，井然有序。李望川先示范取土的技巧：“取土要挖地表以下三尺的红土，这里的土没有杂质，黏性最好。挖出来后要先过筛，把石子、草根都筛掉，这样和出来的泥才细腻，烧出来的砖才平整。取土要跟着制坯的进度走，不能断供，也不能积压。”
村民们依言而行，拿着铁锹、木筛忙碌起来。铁锹铲土的“咔嚓”声、木筛晃动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取土组挖的红土经过筛选后，堆成了一座座土山，红褐发亮，看着便知是好料。李望川则带着李石头搭建第一座砖窑，选用本地常见的“圆窑”样式，这种窑体呈圆形，结构简单稳固，适合初学者操作，虽一次烧砖量不如龙窑，但胜在易掌控、不易出故障，正好用来练手。
“圆窑的关键在于窑壁的厚度与窑门、烟囱的布局。”李望川一边用石灰在地上画着窑的图纸，一边讲解道，“窑壁要用夯土夯实，厚度需达一尺五，内外涂抹一层混合了稻草的泥浆，防止烧窑时热气外泄；窑门设在窑身南侧，高两尺、宽一尺五，方便装窑、出窑；烟囱设在窑顶中央，高丈余、口径一尺，确保排烟顺畅，让窑内火焰更旺。窑膛底部要铺一层碎石，形成通风道，这样能让木柴燃烧更充分。”
李石头学得十分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李大哥，窑膛的深度与直径该如何把握，才能在保证砖的质量的同时，尽可能多烧些砖？”
“窑膛直径三丈、深度一丈二最为合适。”李望川道，“这样既能保证一次烧制五千块砖坯，又能让火力均匀覆盖每一处，避免出现局部烧不熟的情况。等咱们熟练了，后续建的窑可以适当扩大，一次能烧七八千块砖，效率就更高了。窑膛内壁要打磨光滑，减少热气滞留，让火焰流通更顺畅。”
两人领着十名青壮，先用石头垒起窑的地基，再用夯土筑窑壁。李石头力气虽不如李铁柱，但下手精准，每一块夯土都打得结实均匀，绝不偷工减料。李望川则在一旁不断调整，用线坠校正窑壁的垂直度，确保窑体圆正规整，用手敲击窑壁，听着沉闷厚实的声响，才满意点头。经过五日的忙碌，一座圆滚滚的砖窑终于建成，窑身敦实厚重，烟囱笔直挺立，透着股实打实的憨劲。
与此同时，制坯组也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将红土与水按比例混合，加入适量切碎的稻草，反复踩踏揉搓——十几名青壮光着脚在泥地里来回奔走，泥浆溅满裤腿，脸上却满是干劲，直到泥土变得黏稠有韧性，能拉出细丝才算合格。李望川示范制坯的方法：“取一块拳头大的泥团，放在砖模里，用手掌压实，再用刮板刮去多余的泥土，轻轻提起砖模，一块砖坯就成了。”他动作娴熟，手腕一转一提，砖模落地，一块棱角分明的砖坯便静静躺在地上，“制坯要快、准、稳，砖坯的厚度需保持三寸，不能有气泡、裂缝，不然烧出来就是废砖。咱们要建新农村，每一块砖都得是实打实的好料，不能马虎。”
砖模是李石头按照李望川的要求打造的，用硬木制成，每块砖模能同时制三块砖坯，边缘刻着简单的纹路，方便脱模。村民们轮流上阵，双手沾满泥土，动作从生疏到熟练，渐渐找到了窍门。有的村民手上磨起了水泡，便缠上布条继续干；有的掌握不好力度，砖坯厚薄不均，便虚心向旁人请教。制好的砖坯被整齐地摆放在晾晒区，一块挨着一块，如同列队的士兵，密密麻麻铺了半亩地。
李望川反复叮嘱：“砖坯要晾晒七日，期间要避免淋雨、暴晒。白日若是日头烈，就用茅草帘遮挡；夜里要盖上油布，防止露水打湿。每天还要翻动一次，确保上下晾晒均匀。只有完全晾干的砖坯，烧出来才不会开裂，才算得上合格的砖料。晾晒区要规划好，一批晾好赶紧装窑，下一批接着晾，不能耽误了烧窑的进度。”
晾晒砖坯的日子里，李望川也没闲着。他带着李石头检查砖窑的密封性，用泥浆填补窑壁细小的缝隙，确保烧窑时热气不会外泄；又让赵二虎多砍些硬木，劈成均匀的木柴，堆在窑旁备用，堆得像座小山。同时，他还召集村民开会，商议建房的规划与进度：“咱们的新农村要统一布局，街道宽一丈五，方便车马通行；房屋间距三尺，预留防火通道；每户建三间正房、一间厨房、一个院子。建房分批次进行，先盖二十户试点，看看效果，后续再批量建设。三座砖窑建好后，砖的供应就能跟上，争取三个月内让一半村民住进砖瓦房，半年内实现全村砖瓦房的目标。”
村民们对规划十分满意，纷纷主动报名参与建房。李望川将建房的村民分成木工组、瓦工组、搬运组，木工组负责打造房梁、门窗，瓦工组负责砌墙、铺瓦，搬运组负责运送砖块、木材。他还传授了榫卯结构的搭建技巧，不用一颗铁钉，仅靠木材的凹凸咬合便能将房梁固定得稳如泰山，让村民们啧啧称奇。
“这手艺真神了！不用铁钉也能这么结实？”一名老木工抚摸着拼接好的房梁，眼中满是敬佩。
李望川笑着解释：“榫卯结构传承千年，不仅结实耐用，还能抵御地震，比用铁钉牢固得多。只要尺寸拿捏得当，拼接紧密，这房梁能管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咱们的新农村也能代代相传。”
七日之后，第一批砖坯终于晾干。这些砖坯呈土黄色，质地坚硬，敲击时发出清脆的“当当”声，不复当初的柔软。李望川挑选了几块砖坯，放在手中掂量着，又用石块轻轻敲击，听着声音清亮无杂音，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砖坯晾干得很彻底，含水量已经达标，可以装窑了。”
装窑是个技术活，讲究“密而不堵、疏而不漏”，李望川亲自指挥。他让村民们将砖坯整齐地码放在窑膛里，底层砖坯要垫上碎石，留出通风空隙；中层砖坯交错摆放，确保火力能均匀穿透；上层砖坯则码得略松一些，避免顶层温度过高导致砖体变形。“砖坯之间要留两指宽的缝隙，便于热气循环。窑门口要留出点火口，窑尾与烟囱连接处要畅通无阻，这样火焰才能从下到上、从里到外，把每一块砖都烧透。这是第一窑砖，关乎后续烧窑的信心，大家一定要仔细。”
李望川一边示范一边讲解，时不时用木杆调整砖坯的位置。村民们小心翼翼地搬运着砖坯，生怕不小心碰碎了，影响烧窑效果。经过一整天的忙碌，近五千块砖坯全部装窑完毕，窑膛内码得满满当当，却丝毫不显拥挤，通风顺畅。
李望川让人在窑门口堆放好木柴，浇上少量松油，准备点火。村民们都围了过来，男女老少挤了满满一圈，脸上满是期待与忐忑，想要见证第一窑砖的烧制。孩子们趴在窑边，好奇地探头探脑；老人们则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盼着能烧出好砖，为新农村建设开个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