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顾远山的眼眶红了，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一沓厚厚的信件：“这些是我和王建军的通信，二十年了，每年新茶下来我都给他寄，他总说‘老顾的茶比药管用’……”
赵桐权接过信件，最上面一封的日期是案发前一个月，王建军在信里写：“最近总有人打听你寄茶的时间，说想高价买你的云雾毛尖，你可得当心。”
“这就是关键。”赵桐权的声音陡然提高，“贩毒团伙早就盯上了顾远山的茶叶物流！他们知道他每年给王建军寄茶，也知道王建军急需用钱给老伴治病，于是策划了这出戏：张浩潜入茶场，撬开茶叶罐，换掉茶叶，再复原包装；同时威胁王建军，说如果不按他们的要求供述，就对他老伴不利。”
他调出一份通话记录，是王建军与张浩的秘密通话：“……我按你们说的做了，别碰我老伴……”时间就在王建军作供的前一天。
公诉人彻底沉默了。顾远山看着证物台上的茶叶罐，突然老泪纵横：“那是我爹传下来的罐子，装了一辈子茶叶，从没装过脏东西……茶场的老伙计们都知道，云雾山的茶，清得很，容不得半点沙子……”
旁听席上，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茶农站起来，举着手里的茶叶：“我们能作证！顾场长一辈子守着茶场，教我们种茶要‘除尽杂草，心净茶才净’，他怎么可能贩毒？”
赵桐权想起重生前，顾远山被执行死刑后，云雾山茶场的茶叶再也没卖出过好价钱，茶农们说“那是老场长的冤屈染了茶气”。而现在，阳光透过高窗照在茶叶罐上，裂纹里的茶末在光里浮动，像无数个等待昭雪的日夜。
“判决如下。”法槌落下时，赵桐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现有证据足以证明，被告人顾远山系被贩毒团伙利用，主观上无贩卖、运输毒品的故意，其行为不构成犯罪。”
“宣告无罪！”
顾远山愣在原地，半晌才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个茶叶罐。法警将罐子递给他，他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裂纹里的茶末，动作轻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脸颊。
“谢谢……谢谢各位……”他哽咽着说，“我就知道，云雾山的茶是干净的，我顾远山的脊梁，也是直的。”
庭审结束后，茶农们簇拥着顾远山走出法院，有人捧着新采的毛尖，有人提着刚烧开的水壶。他们在法院门口支起简易的茶桌，顾远山亲手泡茶，茶汤清亮，香气漫过台阶，飘进赵桐权的鼻腔。
他端起茶杯，看着茶叶在水中舒展，突然明白：有些真相就像沉入水底的茶叶，看似沉寂，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慢慢浮上来，露出最本真的模样。而他重生一次的意义，或许就是成为那个耐心等待的人，让清者自清，让浊者自浊，让每一片茶叶，都能在阳光下舒展得坦坦荡荡。
（全文约320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