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商代表的喉结滚了滚，没敢接话。
老院长突然又说：“春燕送的蒲公英根，救过我孙子的命。那孩子黄疸指数高，西医说要换血，就是用她的药敷好的。”他从包里拿出个布娃娃，娃娃肚子里塞着包蒲公英种子，“这是我孙子做的，说要谢谢林奶奶，让种子在她家院子里发芽。”
林春燕接过布娃娃，指尖摸着种子袋，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皱纹往下淌：“我男人说，蒲公英飞起来的时候，就像把药香带到了该去的地方。那年他走的时候，油菜花刚开，他说‘等花谢了，根就熟了’……”
赵桐权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想起重生前去过那片厂房。围墙角落的裂缝里，真的长满了蒲公英，白色的绒球被风吹得漫天飞，有朵落在他手背上，带着点清苦的香。他低头，看见墙根刻着行小字：“春燕的药田，2006留。”字迹歪歪扭扭，像用指甲划的。
“判决如下，”赵桐权拿起法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林春燕的行为系为保护合法财产及纪念已故亲属，主观无寻衅滋事故意，原判决撤销。”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开发商需在三十日内，在厂房区划出一平方米土地，为林志强重建墓碑，并赔偿林春燕医疗费及精神损失费共计八万元——用当年少付的青苗费抵扣，刚好够。”
法槌落下时，林春燕把布娃娃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刚满月的孩子。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头巾边缘露出的白发沾着点金色，和远处飘来的蒲公英绒球缠在一起，慢慢飞出了法庭。
赵桐权翻开下一本卷宗，编号2007-民字第092号。照片上的男人站在堆成山的旧书前，手里举着本《本草纲目》，书脊上贴着片干枯的油菜花——是林春燕的笔迹，写着“赠老马，谢他收我家蒲公英”。
他指尖拂过照片，想起那个叫马文才的废品回收站老板，去年冬天在巷口给流浪猫喂猫粮时，怀里总揣着这本《本草纲目》，书页里夹着张纸条：“春燕说，书里的字比药还能治病。”
“下一个。”赵桐权轻声说，卷宗上的油渍蹭在指尖，带着点油菜花的涩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