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铜屑里的光阴
赵桐权收到王小虎发来的照片时,正在整理周春明案的卷宗。照片里,红星机械厂的老车间被刷成了温暖的米黄色,墙上挂满了老照片——周春明年轻时磨刀具的侧脸、工人们围着机床吃饭的场景、1992年厂里运动会的合影……最显眼的是一张放大的工作证,周春明穿着工装,笑容憨厚,下面用红笔写着:“这里的每台机床,都记得他的温度。”
“赵法官,我们明天开展,您一定要来。”王小虎的语音带着兴奋,“周姐从南方请来了老厂长,他说要给周师傅补发‘劳动模范’的奖章。”
第二天一早,赵桐权特意穿上了父亲留下的中山装。车开到机械厂门口时,他看到一群穿蓝色工装的老人正站在门口迎接,周雅穿着白衬衫,胸前别着那枚“金牌机床”勋章,正在给孩子们讲老机床的故事。
“这台立式车床,当年能车出头发丝十分之一细的零件。”周雅指着那台刻着“周春明”名字的机床,车身上的铜屑被擦拭得锃亮,“我父亲说,机床和人一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实诚。”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手:“周阿姨,你爸爸真的能在铜线上刻小花儿吗?”
周雅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铜质的书签,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缠枝莲:“你看,这是我用父亲留下的铜屑做的。铜屑里藏着他的光阴,现在变成了花儿。”
赵桐权走到车间角落,看到老厂长正对着一台旧铣床出神。老人头发全白了,背驼得厉害,手里拄着的拐杖,竟是用铣床的旧丝杆做的。“当年是我对不住春明啊。”老厂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绸布包,“这是1992年的劳模奖章,本该是他的,被我压了三十年。”
奖章的黄铜表面已经氧化发黑,但“劳动模范”四个字依然清晰。赵桐权认出,这枚奖章的样式,和周春明藏在机床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王志强找到我时,塞了个厚厚的红包。”老厂长的声音带着愧疚,“他说春明‘手脚不干净’,让我把奖章给他侄子。我当时被厂里的效益压得喘不过气,竟真的信了……直到去年看到再审判决书,我才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
周雅走过来,轻轻接过奖章:“厂长伯伯,我父亲从来没怪过您。他总说,您为了保住厂子,头发都熬白了。”她把奖章别在机床的铭牌上,“这里才是它该待的地方。”
这时,王小虎推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展柜走了过来。掀开红布,里面是个玻璃罩,罩着一把车刀和一小堆铜屑,旁边放着一张纸条,是周春明写在领料单背面的字迹:“铜屑别扔,攒着能熔成块,打个小玩意儿给小雅。”
“这些铜屑,是我们从机床导轨里一点点抠出来的。”王小虎指着玻璃罩里的铜屑,“化验过了,和1993年仓库失窃的铜线成分完全不同——这些是周师傅常年加工零件攒下的,里面还混着他磨刀具时掉的铁屑。”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突然说:“我是学材料科学的,这些铜屑里能提取出年代信息。”他拿出一个小小的检测仪,对着铜屑扫了扫,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数据,“这堆铜屑里,最早的形成于1985年,最晚的在1993年5月——正好是周师傅被停职前。”
周雅的眼圈红了。1985年,她刚满周岁,父亲抱着她在车间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的车床导轨上,就堆着一小堆铜屑。原来那些被父亲小心攒着的铜屑,藏着她整个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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