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比于食堂的热闹和喜庆,一车间的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
易中海拿着扫帚,正在车间的过道里清扫铁屑。他脸上贴着纱布,弓着腰,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每当有工人从他身边经过,都会投来异样的目光,有鄙夷,有嘲讽,还有躲闪。以前那些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易师傅”的人,现在都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落差感,让易中海的心里充满了怨毒。
而贾东旭,日子更不好过。
他站在机床前,手里拿着工件,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带血的扣子,一会儿是许大茂狰狞的脸。
“贾东旭!你干什么呢?!”
车间主任的一声怒吼,把贾东旭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工件直接掉进了正在运转的机器里。
“咔嚓!崩!”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机器冒出一股黑烟,停转了。
“你……你……”车间主任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贾东旭的手指都在发抖,“这可是进口的刀头!你特么不想干了是吧?!”
贾东旭吓得脸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魂不守舍!心里有鬼!”车间主任怒骂道,“昨天的检讨写完了吗?奖金扣光了还不长记性?这次损坏公物,照价赔偿!从你工资里扣!扣不完就一直扣!”
又是赔偿!又是扣钱!
贾东旭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本来就没钱了,现在又要赔机器,这简直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周围的工友们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这贾东旭怎么回事?以前虽然技术潮,也不至于这样啊?” “我看是心虚吧?听说许大茂被打那事儿……” “嘘!小声点!警察还在查呢!”
这些细碎的议论声钻进贾东旭的耳朵里,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易中海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想要过去帮忙说情,但脚刚迈出去一步,又缩了回来。
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要是再因为贾东旭得罪了车间主任,他这三天的停职反省搞不好就要变成开除公职了。
“东旭啊……你自求多福吧。”易中海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默默地扫地,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
下午,林渊没有在西跨院监工,而是骑着车去了趟琉璃厂。
他跟荣宝斋的一位老师傅约好了,要去鉴定几幅从大院收来的字画(其实是从现代带过去的,想看看在这个年代的估值和认可度,顺便以画会友)。
刚到琉璃厂,就看到了一个熟人——许大茂的爹,许富贵。
许富贵正蹲在一个卖旧书的地摊前,跟摊主讨价还价,手里还拿着几本线装书。
“许叔?您这是?”林渊有些意外。儿子还在医院躺着呢,这当爹的怎么还有闲心逛地摊?
许富贵抬头一看是林渊,连忙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小林啊。嗨,我这不是寻思着给大茂找几本解闷的书嘛。他在医院躺着也无聊。”
其实许富贵心里苦啊。他是来这就想看看能不能淘换点便宜的老物件,回头倒手卖了给儿子凑医药费。虽然易中海赔了两千块,但那钱是给何雨柱的,跟他们许家没关系。许大茂这次伤得重,医药费也不少,家里虽然有点底子,但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林渊看破不说破,递给许富贵一根烟:“许叔,大茂现在怎么样了?想起点什么没?”
一听这话,许富贵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想起来个屁!那孩子被打傻了似的,除了知道疼,啥也记不住!不过……”
许富贵压低声音,凑到林渊耳边:“我昨儿个去派出所打听了,陈队长说现场发现了个扣子。我又回去翻了翻贾东旭平时穿的那几件衣服(趁着大家不注意在院里晾衣绳上看的),嘿!你猜怎么着?他那件破棉袄领口,刚好少个扣子!”
“虽然那秦淮如说是棒梗烧的,但我呸!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我敢拿脑袋担保,就是贾东旭那孙子干的!”
许富贵咬牙切齿:“我现在就是没证据!要是有证据,我非得弄死他不可!”
林渊点了点头,深表同情:“是啊,这事儿确实蹊跷。不过许叔,您也别急。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人啊,只要干了亏心事,早晚会露出马脚的。您看那贾东旭现在的状态,像不像是个正常人?”
许富贵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对啊!那小子今天早上那怂样,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小林,你说得对!我就盯着他!我就不信他不露馅!我天天去他家门口骂,我看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许叔英明。”林渊竖起大拇指,“心理战,有时候比证据更管用。”
告别了许富贵,林渊继续往荣宝斋走。
他知道,贾东旭的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了。工厂里的事故、赔偿的压力、许富贵的死磕,再加上那颗神秘出现的扣子……
这一切,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正在一点点收紧,直到把贾东旭勒死。
……
晚上,95号大院。
贾东旭像游魂一样飘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秦淮如坐在桌边抹眼泪,贾张氏则是一脸阴沉地盯着他。
“又怎么了?”贾东旭有气无力地问道。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贾张氏把一个空面袋子扔在地上,“没面了!彻底没了!今晚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东旭,车间主任那边……说要赔多少钱?”秦淮如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百二。”贾东旭木然地吐出一个数字,“那是进口刀头。”
“一百二?!”
贾张氏嗷地一声叫了起来,“把你卖了也不值一百二啊!这可怎么活啊!我的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秦淮如也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家里现在不仅没钱,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日子,真的是到了绝境了。
“钱……钱……”
贾东旭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口袋,那里藏着从许大茂那抢来的几百块钱。
那是一笔巨款!足够赔偿机器,足够买粮食,足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是,那钱不能动啊!动了就是死啊!
“不能动……不能动……”贾东旭喃喃自语,眼神在疯狂和恐惧之间来回挣扎。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啪嗒、啪嗒……”
像是有人在敲窗户。
贾东旭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在漆黑的夜色中,一张惨白的人脸正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他。那张脸满是鲜血,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那是……许大茂的脸!
“啊——!!!”
贾东旭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向后仰倒,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鬼!鬼啊!许大茂来索命了!别杀我!别杀我!钱给你!钱都给你!”
贾东旭疯了似的从怀里掏出那沓钱,用力撒向空中,钞票如同雪花般飘落,撒满了整个屋子。
秦淮如和贾张氏被这一幕吓傻了,但当她们看到那漫天飞舞的大团结时,眼睛瞬间直了。
“钱?!哪来这么多钱?!”
而窗外,林渊收起那张印着许大茂大头照(从许大茂家里相册翻拍并做了特效处理)的图片,轻轻揭下贴在玻璃上的透明胶带,深藏功与名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下,证据确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