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方向已经飘来玉米面糊糊特有的、略带酸涩的气味。院子里，知青们端着碗，排着队，脸上大多带着麻木的疲惫。王大海依旧站在窗口后面，耷拉着眼皮，手里的长柄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锅沿。
谭晓晓没有去排队。她径直走向负责安排工作的生产队长。
那是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庄稼汉，姓陈，是个厚道人，但在王大海的权势面前，往往也只能忍气吞声。
“陈队长，”谭晓晓走到他面前，声音清晰，“我病好了，今天安排什么活？”
陈队长看着她，愣了一下。眼前的姑娘脸色虽然还略显苍白，但眼神清亮，站得笔直，完全没有前几日那种病恹恹的样子。
“谭晓晓？你……你真好了？”陈队长有些迟疑，“王管理员说你……”
“我身体没问题了，”谭晓晓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可以参加劳动。昨天耽误的工分，我今天可以补上一些重活。”
她故意把“重活”两个字说得清晰。
陈队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食堂窗口后面正阴恻恻盯着这边的王大海，叹了口气：“那……你今天就去南坡那片豆子地除草吧。活儿不轻，但好歹不用一直弯腰。”
南坡豆子地，离驻地远，地势不平，杂草长得比豆苗还茂盛，确实是公认的累活之一。但比起王大海可能直接指派去挖沟或者背粪，已经算是陈队长力所能及的照顾了。
“谢谢陈队长。”谭晓晓点点头，没有废话，转身就去工具棚领锄头。
经过食堂窗口时，她感到一道冰冷黏腻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
她没有回头。
领了锄头，在登记本上签了名，她随着其他被分配到南坡的知青一起，走出了知青点。
晨雾正在散去，远处的农田露出轮廓，天空是那种北方秋天特有的、高远而清澈的湛蓝。
肩膀上的锄头沉甸甸的，手掌心握住粗糙的木柄，磨得生疼。
但她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明亮。
十亩黑土地在她意识深处静静延展，灵泉汩汩不息，仓库里物资丰盈。
现实的困苦依旧存在，王大海的恶意并未消散，繁重的劳动就在眼前。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握紧了锄头，脚步沉稳地走在田埂上。
黑土地已经苏醒。
属于她谭晓晓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