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灶以前烧煤的？”她问小陈。
“啊……去年改烧柴，可能没清干净……”
谭晓晓用铁钩勾出煤块，但烟味已经渗进蒸汽里。
十一点，馒头出锅。
笼屉掀开时，厨房里静了一瞬。三百个馒头白白胖胖，在蒸汽中挺立——虽然面粉不够白，但形态饱满，表面光滑。
孙德贵走过来，拿起一个掰开。馒头瓤细腻，蜂窝均匀。他嚼了一口，没说话。
“孙师傅，”谭晓晓开口，“灶膛有没清干净的煤，烟味渗进去了。这批馒头有烟熏味，建议不要给战士吃。”
孙德贵盯着手里的馒头，又看她。她脸上有汗，围裙沾着面粉，但眼神很稳。
“你是说，这三百个馒头，废了？”
“有烟熏味，影响健康。”谭晓晓说，“我可以重做。需要好灶，需要帮手，需要时间。”
孙德贵沉默。他尝出来了，确实有烟味。但他没想到，这新人会自己说出来，主动要求重做——这意味着她得多干一倍的活。
“现在重做，来得及？”
“来得及，但要借三号灶——那是唯一通风好的。还需要两个人帮我和面，一个人生火。”
三号灶的王师傅立刻嚷起来：“我的灶凭什么借你？”
“就凭午饭不能开天窗。”谭晓晓看向孙德贵，“孙师傅，您定。”
所有目光聚到孙德贵身上。这老厨师看了谭晓晓很久，最后挥挥手：“小王，灶让出来。小陈、小李，去帮谭师傅和面。刘师傅，你带人生火。”
**第二锅与微妙转变**
厨房动了起来。
谭晓晓重新和面。这一次，她在水里悄悄加了几滴灵泉水——不为作弊，为弥补面粉质量的不足。和面、揉面、分剂、揉胚、上锅，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两个帮忙的年轻炊事员一开始手忙脚乱，但在她清晰的指令下渐渐跟上节奏。
十二点半，第二锅馒头出锅。
没有烟味。馒头在食堂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纯粹的麦香弥漫开来。
开饭号响了。战士们涌进食堂，在打饭窗口前排起长队。谭晓晓站在六号灶角落，看着自己蒸的馒头被一个个取走。有年轻战士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又咬了一大口。
她知道，这第一关，勉强过了。
孙德贵走过来，递给她一个馒头：“吃吧。”
谭晓晓接过。馒头粗糙，但有嚼劲，麦香纯粹——是粮食本真的味道。
“你有点本事。”孙德贵说，语气依然硬邦邦，“但兵团食堂，不是光有本事就行的。”
“我明白。”
“明天开始，”孙德贵顿了顿，“你负责早餐。”
早餐——比午餐更早起床，更紧张的时间，更考验基本功。在兵团标准里，早餐要快捷顶饱：玉米窝头、小米粥、咸菜，偶尔有馒头。但就这简单的几样，要应对三百人的量，凌晨四点就得开工。
“好。”谭晓晓点头。
孙德贵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灶台……明天找人来修修。”
谭晓晓愣了下，随即轻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只是个小让步，但至少，这个老厨师承认了她有资格留下，甚至愿意改善她的工作条件。
她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开始清洗笼屉。水很冷，手冻得发红。窗外，兵团营房的灯光陆续亮起，北大荒的夜降临了。
今天结束了。明天凌晨四点，新的战斗将开始。
但这一次，她心里有底了。在这个更大、更复杂、更顽固的兵团食堂里，她总算撬开了一道缝。
光会从这道缝里照进来。而她，会把这缝撬得更大，直到整个食堂都亮堂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