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机关食堂接到通知：腊月二十八晚上，有重要接待任务，需准备一桌“能体现首都水准”的宴会。
通知是后勤部直接下的，何师傅拿到菜单时，眉头皱成了疙瘩。“清炖狮子头、葱烧海参、油焖大虾、松鼠鳜鱼……这规格不低啊。”
谭晓晓正在旁边切萝卜丝，闻言抬头：“需要特别准备？”
“需要‘特供’。”
何师傅把菜单递给她，指了指上面几个用红笔圈出来的菜名。
“这些，都得用特殊渠道的食材。狮子头得用梅花肉，海参得是辽参，大虾得是渤海对虾，鳜鱼得是活的。”
特供食材，谭晓晓听说过。军区有专门渠道，能弄到市面上见不着的好东西。往年备宴，都是提前一周申请，后勤部统一调配。
可今年出了问题。
腊月二十二，后勤部负责采购的老王苦着脸来食堂：“何师傅，特供食材……怕是悬了。”
“怎么回事？”
老王压低声音：“今年这部分归新来的宴管办李主任管。他说……说特供指标紧，要统筹安排。”
“统筹安排？”何师傅脸色沉下来，“咱们食堂每年都有固定指标，怎么就紧了？”
“说是……”老王犹豫了一下，“说是分给了其他几个单位。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现在库房里的特供食材，不够做一桌宴席的。”
消息很快传开。食堂里气氛凝重。
没有特供食材，那些大菜就做不出该有的水准。
而这次接待任务，据说有总部首长和外军区领导参加，不能出半点差错。
腊月二十三，何师傅被叫去开会。回来时，脸色很难看。
“李主任说了，”他坐下，点了支烟，“特供食材确实紧张。但宴会不能含糊。他那边……可以帮忙协调一些，但需要‘统筹考虑’。”
“什么意思？”谭晓晓问。
“意思就是，”何师傅吐了口烟，“得用他指定的供应商，价格比平时高三成。而且……要现款。”
食堂里安静下来。几个老师傅互相看看，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想趁年底捞一笔。
“咱们账上哪有现款？”负责账目的赵姐急了，“食堂采购都是月结，突然要这么多现款，上哪儿弄去？”
“李主任说了，”何师傅的声音很冷，“他可以‘帮忙垫付’，但以后食堂的部分采购，得走他介绍的渠道。”
这是要伸手了。
谭晓晓没说话，继续切她的萝卜丝。刀起刀落，声音清脆均匀。
晚上回到家，三个孩子已经睡了。陆霆骁还在加班，屋里很安静。谭晓晓坐在桌前，看着窗外北京的夜色。
她想起在北大荒时，物资也紧张。
但那时候，大家想的是怎么用有限的资源做出最好的东西，怎么让战士们吃好。
没有人会在这上面动心思，卡脖子。
可现在……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空间。
黑土地已经变成了京西稻田，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垂着。灵泉里，十七孔桥的倒影清晰如画。泉水汩汩，清澈见底。
她蹲在泉边，看着水中的倒影。桥还是那座桥，水还是那汪水。可桥那头的人，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