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农业技术规范化管理领导小组”的排查工作，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笼罩在城关镇上空。然而，当这张网触及到红星合作社和农机站这些“硬骨头”时，进展却并不顺利。孙社长和王铁柱准备充分的记录和理直气壮的态度，让调查组的人有些无从下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压力的消散。相反，调查的焦点开始更集中地投向林枫个人，以及他所依托的夜校。
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领导小组的李副组长（李科长）亲自带着两名组员，来到了夜校。这一次，他们没有像之前那样旁听，而是直接要求与林枫“正式谈话”。谈话地点就设在夜校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苏念卿被客气地请到了门外等候。她站在走廊里，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能隐约听到屋内传来的对话声，李科长的声音带着官腔，时而严厉，时而“语重心长”。
屋内，林枫坐在一张旧木桌后，面色平静。李科长则坐在他对面，另外两名组员分坐两侧，负责记录。
“林枫同志，”李科长开门见山，语气严肃，“我们了解到，你在夜校的教学内容，尤其是所谓的‘提高班’，大量涉及非标准的农机具改良设计，甚至鼓励学员自行仿制、改造。这种行为，严重偏离了成人识字和文化普及的办学宗旨，更干扰了全县农业机械的统一规划和安全管理。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林枫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位“领导”，声音清晰而沉稳：“李组长，各位领导。夜校的教学，始终遵循‘学以致用’的原则。我们教授识字和文化，也传授与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实用技术和科学常识。关于农机具改良，我们从未鼓励盲目仿制，所有讲解都基于科学原理，并强调安全规范和因地制宜。我们的目的，是让学员们明白‘为什么’，而不仅仅是‘怎么做’。这有助于他们更好地使用和维护现有农具，甚至在未来条件成熟时，能进行更合理的技术革新。”
“革新？”李科长旁边物资站的组员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讥讽，“用废旧零件敲敲打打，就叫革新？这叫浪费国家财产，扰乱生产秩序！”
林枫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波：“这位同志，我们所有的改造，都遵循‘节约、利废、代用’原则，详细记录了每一件材料的来源和用途。经过改造的设备，效率提升了，故障率下降了，为集体节约了维修成本和作业时间。红星合作社和农机站的使用记录和数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我认为，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充分利用现有资源提升生产效率，正是勤俭建国精神的体现。”
他的回答有理有据，再次将话题引向了实实在在的效益。
李科长皱了皱眉，显然对林枫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感到棘手。他换了一种方式，语气放缓，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林枫同志，你的能力和热情，我们是看到的。但是，个人能力再强，也要服从大局，遵守纪律。现在上面强调规范化、标准化，这是为了长远发展考虑。你们这些自发的、零敲碎打的做法，短期内可能看到些效果，但从全局看，不利于统一管理，也存在安全隐患。我劝你啊，还是把精力放回到文化教学上来，不要再搞这些‘非标’的东西了。至于那些已经改造的设备……我们会研究处理方案。”
这话语里的暗示已经很明确了：停止活动，接受“处理”。
林枫沉默了片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门外的苏念卿屏住了呼吸，手心攥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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