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组在夜校驻扎了将近十天，翻箱倒柜，谈话施压，能用上的手段似乎都用上了，却始终未能找到足以给林枫定性的“铁证”。那些详实的技术记录成了双刃剑，既证明了改造的存在，也展现了其严谨的过程和积极的成效；学员们众口一词的“学文化、涨知识”，更是让“偏离办学宗旨”的指控显得苍白无力。
局面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工作组无法取得突破性进展，而林枫和苏念卿则在巨大的压力下，依旧保持着外表的平静和内心的坚定。
王组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眉头锁得越来越紧。他意识到，面对林枫这种既有扎实技术功底，又在群众中拥有深厚基础，且性格坚韧、逻辑清晰的对象，常规的审查手段效果有限。
这天傍晚，工作组再次空手而归，提前离开了夜校。院子里只剩下林枫和苏念卿，以及一种被反复搜查后留下的、令人疲惫的沉寂。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念卿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收拾凌乱，而是走到林枫身边，与他一同望着那轮即将沉入远山的红日。
“他们……好像有点没办法了。”苏念卿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林枫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声音低沉：“暂时的。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找不到技术上的毛病，可能会从其他方面找突破口。”他顿了顿，补充道，“比如，我的背景，或者……你的。”
苏念卿的心微微一紧，随即又释然。她抬起头，看着林枫线条冷峻的侧脸：“我的背景很简单，就是山里出来的普通妇女。至于你……”她顿了顿，语气坚定，“我相信你。”
林枫转过头，对上她毫无保留的信任目光，心中一暖，连日来的压抑仿佛被驱散了些许。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替她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微凉的耳廓。
“我知道。”他低声说，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工作组可能会暂时撤走，但这不代表事情结束了。更大的风暴，可能还在后面。”
他的判断很快得到了印证。
两天后，工作组突然宣布“阶段性调查结束”，暂时撤离了夜校。临走前，王组长找到林枫，进行了一次简短的“总结谈话”。
“林枫同志，”王组长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们发现夜校的文化教学工作，总体上是符合规定的。学员们反映也比较好。”
他话锋一转：“但是，关于你在技术推广方面的一些做法，确实存在与现行管理规定不够契合的地方。希望你能正确认识这个问题，在今后的工作中，严格遵守纪律，把主要精力放在文化教学上。至于那些已经存在的‘非标’设备，县里会研究统一的处理意见。在意见出来之前，维持现状，不得再进行新的改造和扩散。”
这番话，像是一份“停战协议”，又像是一道“紧箍咒”。它承认了夜校文化教学的合法性，暂时保住了这个阵地，但也明确划出了红线，扼杀了任何进一步技术创新的可能，并将那些已经取得成效的改良设备，置于一个悬而未决的、危险的境地。
林枫平静地听着，没有争辩，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会遵守上级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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