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站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红星公社……孙大年那边,确实一直比较扎实。柳林嘛……”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问道,“青石峪呢?听说他们那边,以前也有些……土办法?”
林枫的心微微一紧。陈站长突然提到青石峪,绝非偶然。他保持着面色平静,回答道:“青石峪地处偏远,条件相对困难,以往主要依靠人力和简单工具。具体的‘土办法’,我了解不多。从现有的数据来看,他们的机械化基础确实比较薄弱,可能不太符合示范点的要求。”
他主动将青石峪排除在外,既是对周支书的变相保护,也是基于客观数据的判断。
陈站长看了他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最后“嗯”了一声:“情况我知道了。推荐名单站里还要再研究。你先把红星和柳林的相关资料整理一份详细的给我。”
“好的,陈站长。”林枫应道,退出了办公室。
他明白,关于示范点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这不仅仅是一个荣誉,更关系到未来政策倾斜和资源分配。他提供的资料和意见,将成为陈站长决策的重要参考。他必须更加谨慎,在推动那些值得支持的基层单位的同时,保护好像青石峪这样已经伤痕累累的地方。
傍晚,他收到苏念卿的来信。信中,她提到秋收后夜校组织了一次小型的“丰收分享会”,学员们带来了自家收获的瓜果,畅谈劳作心得,气氛热烈。她还提到,小陈似乎并没有完全放弃他的水车梦,最近经常一个人在河边写写画画,但比以前更加沉默和小心了。
“他看着河水的样子,就像看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苏念卿在信中写道,笔触间带着一丝怜惜和担忧。
林枫看着信,仿佛能看到那个年轻人孤独而执着的背影。希望的种子一旦播下,即便在巨石压迫下,也会寻找缝隙顽强生长。小陈的沉默,或许正是一种更深的思考和积累。
他回信时,依旧平淡,只说了县里示范点遴选的事情,说了秋收数据的分析。但在信的末尾,他画了一株在岩石缝隙中探出头的草芽,草芽上顶着一颗露珠。
风起于青萍之末。秋收过后,表面回归平静,但关于明年规划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示范点的遴选,基层青年压抑的创造渴望,高层政策可能的微调,以及那些深藏在数据背后的坚守与智慧,都在预示着,新的变化正在酝酿。林枫站在这个交汇点上,感受着四面八方的风力,知道自己必须像那株石缝中的草芽,既要抓住每一滴露水,又要警惕头顶的巨石。前路依旧莫测,但他已准备好迎接下一轮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