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始皇以无上伟力、帝国意志强行镇压、拒敌于国门之外的策略不同,神农氏的眼神里,没有帝王的杀伐果断,没有战士的凛然敌意,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属于探索者与救治者的探究与凝重。他像是在审视一种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疑难杂症,思考着其病因、病理、以及可能的救治之道。
在无数道混杂着惊愕、期盼、乃至一丝恐惧的目光注视下,神农氏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九龙帝辇上的嬴政,都为之动容的举动。
他缓缓抬起那只布满劳作痕迹与古老先天符文的手掌,那象征着尝遍百草、滋养万民的手指,竟毫无防护地、稳定地直接探出了长城灵光的庇护范围,坚定不移地伸向了那片足以湮灭一切物质、能量,甚至概念的“虚无”!
“老祖宗不可!使不得啊!”下方,一些知晓神农氏传说、了解那“虚无”恐怖之处的人,忍不住失声惊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虚无”连人类最强的核爆都能瞬间吞噬消化,这看似由灵光凝聚的虚影手指,又怎能承受?
然而,预想中手指接触“虚无”瞬间便被消融、湮灭的景象并未出现。神农氏的手指仿佛带有某种源自生命本初、与天地法则同源的奇异律动,指尖触及“虚无”那混乱狂暴的边缘时,那原本如同沸水般翻滚的能量,竟奇迹般地微微凝滞、平息了一瞬,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自然秩序所安抚。他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悬崖峭壁间采摘一株剧毒却关键的灵药,用指尖那玄妙的法则之力,极其精准地“捻”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属于“虚无”本源的诡异“气息”。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几乎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他将这缕蕴含着大恐怖、大毁灭的“气息”,缓缓送到了自己的唇边,如同昔日尝遍百草时那般,伸出舌头,带着一种为苍生请命、舍我其谁的决绝,轻轻地一“尝”。
这一“尝”,仿佛跨越了万古的岁月长河,与传说中他为辨药性,“一日而遇七十毒”,九死一生却百折不挠的伟岸身影完美重合。这是一种将自身置于度外,以肉身和灵魂为器皿,探索未知、寻求生路的至高医者仁心!
神农氏闭上了眼睛,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对这一丝“虚无”气息的感知与分析之中。他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神情随着感知的深入而不断细微变幻,时而恍然,时而困惑,时而凝重。他似乎在细细品味、解析着这“虚无”之中所蕴含的,远超常人理解的复杂“药性”与“毒性”。他感受着其中无数文明哀嚎湮灭后残留的绝望碎片、世界规则被强行撕裂扭曲的痛苦波动、被异化污染的时空之力,以及最核心的,那种贪婪吞噬一切、将万物拖回绝对死寂的毁灭本能。
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洞悉本质的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山岳压顶般的忧虑。他收回手,目光扫过这片因“恶疾”侵袭而残破不堪的天地,看向那些在绝望深渊中依旧挣扎着寻求一线生机的后世子孙,声音温和而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直抵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天地之间,抚慰着恐惧的灵魂:
“此疾,非天灾,非人祸,乃‘文明之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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