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你给我记住，从你签下协议的那一刻起，你的情绪、你的表情、你的一举一动，就不再完全属于你自己。它们是武器，是工具，是塑造‘苏颜’这个品牌的重要组成部分。
今晚，你因为一个男人的行为就当众失态，甚至差点崩溃离场，这是极其不专业、也极其危险的行为！如果不是我及时把你带离，明天各大媒体的头条会怎么写？
‘李慕阳新欢不堪受冷落，红毯黑脸提前离场’？还是‘灰姑娘梦碎慈善夜，疑遭王子当场抛弃’？你想以这种形象，开启你的职业生涯吗？”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冰雹砸在苏颜心上，让她彻底清醒，也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看着范媤垚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终于明白，在这个女人眼里，或许自己也真的只是一件需要精心维护、确保价值最大化的资产。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停在了那栋熟悉的三层别墅门前。夜很深了，庭院里的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映照着寂静的玫瑰丛。
“下车吧。”范媤垚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敷个面膜，挽救一下你的皮肤和心情。明天上午十点，我会让司机来接你去上形体课和台词课。没有时间让你沉浸在无用的情绪里，你的课程排得很满。”
苏颜默默地解开安全带，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低声道：“……知道了，范姐。”
她推开车门，夜风带着凉意吹在她湿润的脸颊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那扇沉重的别墅大门。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范媤垚看着苏颜有些踉跄却努力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对前排一直保持沉默的小文吩咐道：“明天早上，提前半小时过来，看着她，确保她状态恢复。另外，联系一下公关部，留意今晚活动的所有媒体报道，有任何关于苏颜的不利消息，第一时间按预案处理。”
“是，范姐。”小文连忙应下。
黑色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范媤垚揉了揉眉心，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很快又被惯有的精明和冷静所取代。
对于苏颜，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或者说，给一个认清现实的机会），是必要的流程。只是不知道，这个看似柔韧的女孩，到底能承受多少，又能……走多远。
别墅内，一片死寂。巨大的空间失去了白日的温馨，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空旷而陌生。
苏颜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踉跄着走到酒柜前，随手拿出一瓶开启过的、标签华丽的干红葡萄酒，甚至没有拿杯子，就直接对着瓶口，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带着涩意的液体滑过喉咙，落入空荡荡的胃里，激起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
她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借着月光，审视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晕开的眼妆像两团肮脏的阴影盘踞在眼下，精心打理的发型有些凌乱，价值不菲的礼服裙摆上也沾染了不知在哪蹭到的细微灰尘。她看着镜中这个陌生又可怜的自己，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她举起酒瓶，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镜面，缓缓滑坐到光洁的地板上。丝绒裙摆铺散开来，像一朵凋零在夜里的花。
委屈吗？难堪吗？愤怒吗？
范媤垚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委屈，这一切都是交易。可心口那闷闷的、挥之不去的疼痛，又是那么真实。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翻到那个只存了号码、却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名字——李慕阳。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微微颤抖。
酒精在体内燃烧，混合着不甘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她想知道，在那个男人心里，她到底算什么东西？哪怕只是得到一个更残忍的答案，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煎熬。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拨号键。
然后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着里面传来的、一声接一声、漫长得令人心慌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