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的沉默

她的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带着冰冷温度的潮水，无声无息，却坚定不移地渐渐淹没了房间里最后一点细微的声响，连空气似乎都因为这极致的静默而变得粘稠，流动缓慢。

李慕阳那始终悬停在她细腻脸颊旁、带着灼人体温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那滚烫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冰凉滑腻。

如同上好瓷器般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窜过般的颤栗，但他那强大的自制力再次发挥了作用，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那几乎要突破界限的触碰，没有真正落下。

他只是更加紧密地、近乎贪婪地、带着一种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吸入自己眼中的 intensity，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仿佛想从她那剧烈颤动、如同被狂风暴雨席卷过的湖面般、写满了天人交战与深刻矛盾的瞳孔最深处。

提前窥探、解读出那个即将到来的、决定性的答案。他不再用言语催促，放弃了所有语言上的施压，但这种无声的、极致的、仿佛连时间都能冻结的压迫感，比任何疾言厉色的逼迫都更让人难以承受，更能瓦解心防。

他就像一个经验极其丰富、耐心十足的顶级猎手，早已布下了精心编织、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此刻只是静静地、带着绝对的自信。

守候在网中央，等待着猎物在极度的精神消耗与内心的煎熬中，最终精疲力尽、放弃所有抵抗的、那彻底的臣服时刻。

窗外的霓虹灯光，这座不夜城永恒跳动的心脏，依旧不知疲倦地、机械地变换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各种色彩，如同一个巨大而诡异的万花筒。

这些变幻不定的光芒，顽强地透过厚重窗帘那未曾完全拉严的细小缝隙，执拗地挤进这片被沉默统治的空间，在两人如同雕塑般静止不动的身躯上。

投下明明灭灭、光怪陆离、不断流动变幻的光影。那光芒时而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灯，将李慕阳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得如同古希腊冷硬的大理石雕像，每一根线条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力量。

时而又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将他眼底那抹极力隐藏、却终究泄露出一丝痕迹的紧张与不确定，映照得无所遁形，暴露了他并非全然掌控的内心。

光芒也同样时而如同柔和的滤镜，将苏颜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渲染得如同博物馆里陈列的、价值连城却一触即碎的珍贵琉璃器皿，脆弱得令人心揪。

时而又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将她眼底最深处那簇无论如何被压迫、被煎熬，却始终不肯彻底熄灭的、象征着不屈与尊严的倔强火苗，映衬得格外清晰、灼目，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她灵魂深处未曾泯灭的坚持。

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也许在现实维度里仅仅只是心跳漏拍的几秒钟，也许在心理感知上已是漫长如一个世纪的煎熬。

苏颜深深地、几乎是耗尽了她胸腔里最后一点可供燃烧的氧气般，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吸了一口气。

那冰冷而稀薄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如同冰针刺入般的刺痛感，却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濒死般的、回光返照般的极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