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录

第35章 一印赚雄城,孤忠碎高墙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残雪。

乞活军的队列在寂静的山道上蜿蜒前行,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笃笃”声。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甲叶偶尔碰撞的轻响。

连番的血战与胜利,并未让这支军队变得喧嚣,反而沉淀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

林夜一身缴获的许州刺史南渠的明光铠,在晦暗的月色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他没有戴盔,任由寒风吹拂着他略显苍白但棱角分明的脸。

他身侧,林虎提着盘龙枪,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再往后,是数百名换上了官军甲胄的乞活军精锐。

“头领,前面就是舞阳县了。”

一名斥候从黑暗中奔回,声音压得很低。

林夜勒住缰绳,整支队伍悄无声息地停下。他抬眼望向远方地平线上那个模糊的轮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按计划行事。”

“喏!”

……

“当!当!当!”

凄厉而急促的铁钟声划破了舞阳县城的宁静,将无数人从梦中惊醒。

城墙之上,火把被一一点燃,昏黄的光线下,守城的士卒们紧张地握着手中的兵器,探头探脑地望向城下。

黑暗中,数百名骑兵静静地列成阵列。他们身上那属于官军的制式甲胄,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彪悍杀气,却让城头上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城下何人!为何深夜叩关!”

县尉壮着胆子,冲着城下大吼。

林虎催马上前几步,他模仿着那些官军将领惯有的傲慢与不耐,声音粗犷地吼了回去:“瞎了你的狗眼!我身后乃许州刺史南渠麾下,骑军都头林坤!奉刺史大人军令,有紧急军情回禀!速速打开城门,若是耽误了大事,把你这县尉的皮扒了都不够!”

他这番话骂得极其难听,完全不把一个小小的县尉放在眼里。

躲在后方暗处的王猛、关强等人听得直乐,王猛低声对身边人调侃:“这夯货,学得还没俺像。上次在穰县,俺跟头领那才叫一个威风。”

队伍中,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南渠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他眼睁睁看着这群贼寇用着他的名号,穿着他的兵的衣服,要去诈骗他的城,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猜到了林夜的企图,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无力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很快,城墙上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个穿着官服、体态微胖的中年人,在十几个县兵的簇拥下,快步走到了城垛边。

他便是舞阳县令。

“城下何人?为何深夜敲钟?”

刘承看着下方那黑压压的骑兵,心中警铃大作。

县尉连忙躬身回答:“启禀县尊,城下来人自称是南刺史麾下的骑军都头林坤,言有紧急军情,要我等立刻开门。”

刘承并未立刻下令,他久在官场,深知“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尤其是在这流寇四起的乱世,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喊话!让他们出示凭证!军符、官印,总得有一样!若无凭证,一概视为贼寇假扮!”

县尉领命,再次冲城下喊话。

林夜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早料到不会如此顺利。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高高举起,那方玉印在火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此乃许州刺史大印!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速速放下吊篮,查验真伪!”

很快,一个吊篮从城头缓缓放下。

林夜将玉印放入篮中,看着它被慢慢拉上城墙。

城楼上,刘承亲自接过那方沉甸甸的玉印,借着火把仔细端详。印身的蟠龙雕刻,底部的篆文“许州刺史之印”,无一不真。他又命人取来印泥和纸张,小心翼翼地盖了上去,与存档的印玺图样一对照,分毫不差。

“县尊,印是真的!”

县尉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然而,县令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没有下令开门,反而再次走到城垛边,对着下方高声问道:“林都头,本官且问你,刺史大人与司马大人不是亲率大军围剿牛头山之贼寇去了吗?为何只有你等数百骑返回?刺史大人与司马大人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城下一片死寂。

林夜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个县令,比他想象的要难缠。

但他脸上却瞬间浮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被质疑后的暴怒。

“放肆!刺史大人的行踪,也是你一个小小县令能问的?我只问你,这城门,你开还是不开!牛头山大捷,我等奉命星夜回师,有天大的机密要事需经舞阳转呈!若因你延误,致使军机泄露,你担待得起吗?”

他身后的数百乞活军士卒,立刻会意,爆发出哄堂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城上之人的鄙夷和嘲弄。

“哈哈哈,这县令官越当越回去了!”

“我看他是怕了吧!”

林夜猛地抬起手,笑声戛然而止。

他用马鞭遥指城头上的刘承,声音陡然转冷,杀气毕露:“我数三声!再不开门,休怪我将你以‘意图谋反、割据自立’之罪上报朝廷!届时,不光你这颗脑袋,你全家老小,怕是都要去菜市口走一遭了!”

“谋反”两个字,瞬间压在了县令的身上。

他身边的县丞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连忙拉着刘承的衣袖,急声道:“县尊,不可啊!此人手持刺史大印,身着官军甲胄,麾下又是清一色的骑兵,这绝非寻常贼寇能假扮的。若真有紧急军情,我等拒不开门,按大梁律,与谋逆同罪啊!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

刘承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内心在天人交战。

开门,可能引狼入室。

不开门,这“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他必死无疑。

看着城下那数百名杀气腾腾的骑兵,听着耳边县丞焦急的劝说,他心中的天平,终于倾斜了。

赌一把!贼寇绝不可能有如此精锐的骑兵,更不可能拿到刺史大印!

“开……开城门!”

刘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吱嘎——”

沉重的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刘承和城头所有守军紧张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那缝隙出现的一刹那,林夜嘴角那抹冷酷的弧度,瞬间扬到了最大。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梁刀,刀锋在火光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杀!”

一声令下。

数百名伪装的乞活军士卒,瞬间咆哮着冲向那道城门。

负责开门的十几名官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最前方的林虎一枪尽数洞穿,串成了血葫芦。

鲜血,染红了舞阳县的门槛。

“发信号!”

林夜冰冷的声音响起。

一枚响亮的鸣镝呼啸着刺入夜空,发出尖锐的啸声。

埋伏在不远处的王猛、关强等人听到信号,瞬间翻身上马。

“头领得手了!兄弟们,冲啊!”

千军万马,朝着那洞开的北门狂涌而去。

王猛等人冲至北门,与后续赶到的卫绍、孙胜、关强汇合,没有丝毫停留,按照预定计划,兵分三路,直扑其余三门。

林夜则亲自率领着最先进城的数百精锐,狠狠插向城池的心脏——县衙。

城内彻底乱了。

守军本就兵力不多,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得措手不及,几乎没有组织起任何像样的抵抗,便纷纷溃败、投降。

城楼之上,舞阳县令呆呆地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火光映照着他惨白如纸的脸。

中计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回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刺史大印会在贼寇手中?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让他的身体如坠冰窟。

难道刺史大人,已经……

他绝望地望向城内那一片片燃起的火光和此起彼伏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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