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三万大军还有三天就到。若是没有这支新军,凭咱们那点人,守得住吗?一旦城破,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窦兴会给他们发粥吗?不会,那个胖子只会纵兵抢掠,把这些流民的人头砍下来去向皇帝邀功。”
“可是……可是……”
于海满脸是泪,嘴唇哆嗦着,“这也太残忍了,那是活生生的人啊,那是妻儿老小啊!”
林夜走过去,一把揪住于海的领甲,把他拽到眼前。
“你带来的那五千弟兄,你想让他们活,还是想让他们死?”
林夜指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你想当圣人,我不拦着。你把你的口粮分出去,把你手下弟兄的口粮分出去。等过几天窦兴打过来,你们饿得连刀都提不动,然后被官军像杀鸡一样杀光。这就是你要的仁义?”
于海怔住了。
他看着林夜那张冷漠到近乎残酷的脸,突然明白了。
在这个世道,善良是最昂贵的奢侈品,他们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消费不起。
“想活下去,就得先把心掏出来扔了。”
林夜松开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护肩,“去吧,把那些选出来的壮丁给我看好了。他们现在是野兽,只有你能把他们变成狼。”
于海呆立半晌,最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起身时,脸上的悲悯已经消失了。
“诺。”
三天。
仅仅用了三天,虎牢关内就多出了三万名新兵。
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一群为了活命而把自己卖了的亡命徒。
卫绍和陈东把他们编成了“新胜军”。
说是军,装备却寒酸得可怜。
大多数人手里只有根削尖的木棍,或是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生锈铁刀。
身上也没甲,就在胸口缝了块破布,写个“勇”字。
这和林夜的嫡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校场另一边,两千五百名乞活军老卒正在列阵。
清一色的明光铠在阳光下反着冷冽的光,胸前的护心镜亮得晃眼。
神臂弩、陌刀、长槊,那是大梁最顶尖的装备。
更别提伙食了。
老卒这边顿顿有肉,新兵那边只有黑面馍和稀粥。
这种差距,像是一根刺,扎在新兵们的心里。
“凭什么?”
一个新兵蹲在墙角,狠狠地咬了一口梆硬的馒头,“咱们也是拿命换饭吃,凭什么他们吃肉,咱们喝汤?”
“嘘!你不想活了?”
旁边的同伴吓得赶紧捂他的嘴,“那是林帅的亲兵!那是跟着林帅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兄弟!咱们算个屁,咱们就是填坑的烂泥!”
林夜站在点将台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主公,这么搞,新兵心里怕是有怨气。”
柏云站在一旁,手里摇着把不知哪儿弄来的羽扇,那是他刚从关内一个富户家里抄出来的。
“有怨气才好。”
林夜淡淡道,“有怨气,才有杀气。告诉他们,想要那身甲,想要吃肉,简单。拿窦兴的人头来换。杀一个官兵,赏白面馒头;杀五个,赏肉;杀十个,老子让他进亲兵营,穿明光铠!”
柏云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股子阴狠:“主公这招‘驱虎吞狼’,用得比朝廷还要顺手。”
“不是驱虎吞狼。”
林夜转身,目光投向东方。
远处的天际线上,隐约已经能看到扬起的尘土。
“是炼蛊。”
林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刀柄,“这三万人里,最后能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乞活军。”
“报——!”
一骑斥候飞马冲入校场,战马口吐白沫,那斥候滚鞍落马,嘶哑着嗓子吼道:“报林帅!官军先锋已过成皋,距此不足三十里!”
林夜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慌什么。”
他缓缓拔出横刀,刀锋指天。
“擂鼓。”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在虎牢关上空炸响,如同巨兽的心跳。
“告诉弟兄们。”
林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京城的‘财神爷’到了,是吃肉还是喝风,就看这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