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晓梦藤萝

第228章 蜉生琴语

然后琴声再起,比之前更流畅,更开阔。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琴声像水一样漫出来,漫过走廊,漫过这个冬日的黄昏。

在琴声里,我仿佛又看见了孙平老师说的那条河——它从很远的地方流来,流过山川,流过原野,流过无数个像今天这样的黄昏,最终流进大海,流进永恒。

而我们是河边的蜉蝣,是岸上的霜花。我们短暂,我们易逝,可在这个黄昏,在这琴声里,我们和那条永恒的河产生了某种联系。

琴声停了。

片刻的安静后,传来罗老师轻柔的声音:“今天状态很好,特别是后半段,感情非常到位。”

“谢谢罗老师。”晓晓的声音传来。

“继续努力,合唱比赛就看你的了。”罗老师鼓励道。

门开了。

晓晓走出来,脸颊因专注而泛着淡淡的红晕。

罗老师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乐谱。

“莫羽等久了吧?”罗老师朝我笑笑,“晓晓今天进步很大。”

“我听到了,”我说,“弹得特别好。”

“天已经黑了!你俩赶紧回吧!慢着点儿啊?”罗老师向我们挥手告别,“再见!晓晓,莫羽!”

“再见,罗老师!”我和晓晓异口同声道。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我们告别了罗老师,背着书包下楼。

艺术楼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岁月的叹息。

走出艺术楼,冬日的黄昏已深。

天空是那种沉郁的蓝紫色,西边还残留着一抹暗红的霞光。

校园里的路灯刚刚亮起,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

路过藤萝架时,我们放慢了脚步。

枯硬的枝条在暮色中沉默着,那些夏天曾经盛大过的紫藤,如今只剩下坚硬的脉络,在天空的背景下刻出一道道深色的线条。

“它也在等春天。”晓晓轻声说。

“等得不声不响。”我说。

晓晓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粗糙的藤蔓。

“孙平老师说,霜花化了,春天才会来。”晓晓顿了顿,“那这些霜花,算不算是为春天死的?”

我怔了怔。

这个问题太深,深得像此刻渐浓的夜色。

“也许不是死,”我慢慢说,“是变成另一种东西活着。变成水,渗进土里,等春天来时,变成藤萝花里的一滴水。”

晓晓转头看我,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说:“羽哥哥,你有时候……说话很像孙平老师。”

“呵呵!”我推起自行车,笑着说,“孙平老师说,像谁都不如像自己。”

她笑了,笑声在黄昏的空气里轻轻荡漾。

我们走到校门口。

门卫李大爷正在锁侧门,看见我们,他抬起花白的眉毛:“怎么走这么晚?”

“去罗老师那儿练了会儿琴。”晓晓回答。

“哦,罗老师啊。”李大爷点点头,手里那串钥匙叮当作响,“快回家吧,天黑了,路上小心。”

“知道了,谢谢李大爷。”我说道。

推车出了校门,街道已经完全笼罩在夜色中。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下一盏灯下缩短,周而复始。

街边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窗口透出温暖的光。

我骑上车,晓晓侧坐在后座,手轻轻扶住我的衣角。

冬夜的风迎面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但我后背能感觉到她的温度——淡淡的,却真实存在。

“冷吗?”我问。

“不冷!”晓晓的声音近在耳边,呼吸的白雾在冷空气中消散,“羽哥哥,你说很多年以后,我们还会记得今天吗?”

“记得什么?”我小心避开路面的冰碴,问道。

“记得霜花,记得蜉蝣,记得孙平老师说的话。”晓晓顿了顿,“记得我弹琴的时候,你在外面等着。”

车轮碾过路面的沙砾,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初冬的低语。

“会记得的,”我说,“就像我们会记得这个冬天。”

晓晓不说话了。

我能感觉到她把脸轻轻靠在我的背上,隔着厚厚的棉衣,那温度若有若无。

车子拐进家属区的小路,两旁是熟悉的红砖楼,窗户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炒菜的香气从各家各户飘散出来,混合成一种复杂而温暖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是九十年代油田家属区每一个平凡冬夜的味道。

到了晓晓家院门口,我停下车,从车筐里拎起晓晓的黑色双肩包递给她。

晓晓从车上轻盈地跳下来,伸手接过双肩包背起来,说道:“羽哥哥,明天见!”

“明天见!”我挥手说道。

院里的藤萝架在夜色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和她家二楼窗户透出的灯光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剪影。

我看着她推开院门走进去,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她回头朝我挥了挥手。

门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听见院里传来她母亲的声音:“怎么这么晚?快洗手吃饭吧……”

我抬头看了看天,星星开始出来了,一颗,两颗,三颗……稀疏地散布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东方那弯月牙比刚才明显了些,淡淡地悬在那里,像谁用银笔画的一个浅浅的括号,括住了这个即将结束的白天。

骑回家的路上,风更冷了。

我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那是母亲亲手织的灰色围巾。

围巾上有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和这个干净寒冷的冬夜很配。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在这个平凡的冬夜,在这个即将结束的一天里,我忽然明白了孙平老师那些话的分量。

好好开,好好飞——不是要开得多绚烂,飞得多高远,而是在这个寒冷的世界里,在知道自己终将融化、终将坠落的清醒中,依然愿意在玻璃上画下好看的花纹,依然愿意在夕阳里展开翅膀。

是琴房外等待的黄昏,是后座上轻扶衣角的手,是那句“明天见”和回头的挥手。

是霜花为春天化成水,是蜉蝣为夜色燃尽光,是我们为彼此——在这个仓促得让人心疼的人生里,停下脚步,多看两眼。

到家时,母亲已经做好了饭,番茄鸡蛋的热气在灯光下袅袅升起,满屋都是温暖的香气。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母亲边盛饭边问。

“挺好的。”我放下书包,洗手坐下,“孙平老师讲了堂很好的课。”

“孙平老师啊,”母亲把饭碗递给我,“他是很有水平的老师,你好好跟着他学吧!”

我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鸡蛋,喝了一口暖暖的小米粥。热乎乎的饭菜下肚,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

“你爸他们的大储油罐已经封顶了!今天领导们正在外面请他们吃饭,晚上回来的会晚些,你吃完后什么都不用管,上楼写作业、复习功课,完了早点儿睡,别熬夜啊!”母亲叮嘱道。

“知道了,妈!”我边吃边应道。

窗外,夜色完全降临了。南山隐入黑暗,但我知道雪还在那里——就像我知道,在那些看似死亡的藤萝枝干里,在那些沉默的等待里,春天正在悄悄生长。

而我们,会像孙平老师说的那样,像霜花那样开,像蜉蝣那样飞。

在这个看似平凡却独一无二的十六岁。

在这个终将逝去却值得全力以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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