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的潺潺声，此刻却像是一面不断敲响的警钟，清晰地映照出三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齐天笑掬起的水花冰凉刺骨，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寒意。水中倒影里，那双深邃眼眸中潜藏的金芒若隐若现，仿佛另一个灵魂正在嘲笑着他此刻的挣扎与孤独。
他猛地甩了甩头，水珠四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内部的裂痕，比外界的任何强敌都更具毁灭性。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泥土芬芳和水汽的洪荒气息，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一丝沉重。
他站起身，转向他的伙伴。动作不大，却瞬间吸引了南宫瑾和柳依依全部的注意力。南宫瑾擦拭长剑的动作微微一顿，指节下意识收紧；柳依依则像是受惊的小鹿，肩膀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手中的玉如意光华微微摇曳。
“我们……”齐天笑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真诚而平静，“我们需要谈谈。”
柳依依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南宫瑾则抬起眼，那双锐利如剑的眸子直视着齐天笑，没有任何表示，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一种等待。
齐天笑没有绕圈子，他知道任何修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我知道你们在害怕，在担心。”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是因为这个，对吗？还有……我昨天，以及刚才对付毒爪猬的方式。”
柳依依的身体轻轻一颤，没有否认。南宫瑾依旧沉默，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
“那不是我的本意。”齐天笑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枷锁中挣脱出来，“或者说，不完全是。我的身体里……有东西。”他斟酌着用词，既不能暴露全部秘密引来不可测的后果，又必须给出足以让他们理解的解释。
“东西？”南宫瑾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冰泉。
“一股力量，或者说……一个意识。”齐天笑的目光投向苍茫的丛林深处，仿佛能穿透层层时空，看到那沉睡的龙魂，“很古老，很强大，充满了……兽性。它在我体内沉睡，但它的力量，它的本能，正在一点点影响我。吞噬妖核能快速增强我的力量，但也会让那个意识更加活跃，让我……更难以控制那种纯粹的杀戮欲望和凶戾气息。”
他顿了顿，感受着魂海中因他这番言辞而传来的、带着不悦情绪的轻微震荡，继续道：“你们感受到的陌生，看到的冰冷，很多时候，是它在影响我。我……一直在和它对抗。”
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隐藏了“九劫”元神的真正来历和化形的核心秘密，但点明了体内存在异样意识和力量冲突的本质。这对于柳依依和南宫瑾而言，已经足够解释许多异常。
柳依依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之前的恐惧似乎被一种巨大的担忧所取代：“意识？天笑，你是说……你被什么古老的存在寄生了？还是……夺舍？”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想到了某些可怕的传说。
“不是夺舍。”齐天笑立刻否定，语气肯定，“我依然是我，齐天笑。主导这具身体的，是我的意识。但它……像是一个甩不掉的房客，或者说，一个沉睡的巨兽。我继承了它的部分力量和天赋，比如对魔法的免疫，比如强大的体魄和恢复力，但也必须承受它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在这十万大山，这里的气息让它更加活跃。”
他看向柳依依，眼神带着歉意：“依依师姐，昨天吓到你了，我很抱歉。那种碾压式的杀戮，确实带着它的影子。但我向你保证，无论我眼中出现什么颜色，无论我动用多么暴戾的力量，我的目标始终是保护你们，带我们活下去，找到出路。”
他又看向南宫瑾：“南宫，你的审视和警惕，我理解。如果换做是我，面对一个时而失控、力量来源不明的同伴，我也会如此。但我希望你们知道，我无意识伤害你们，也从未将你们视为……累赘或者……食物。”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带着一丝自嘲，却也彻底戳破了柳依依内心最深处的隐忧。
柳依依的脸瞬间红了，是羞愧，也是释然。原来，自己的恐惧和疏离，早已被他看在眼里。而他，一直在独自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还要面对他们的不信任。
南宫瑾沉默了片刻，他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归鞘。他走到齐天笑面前，距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近，目光如炬，仿佛要烧穿一切伪装：“你还能控制多久？”
